“我已经看到一家五口的魂魄飘荡在这里,大风起,悬挂着的白幡马上就要被鲜血染红了,因他们蒙受大冤,变成孤魂野鬼被怨念羁绊,不肯去投胎转世,四处游荡,如今托灵猫陈述他们的冤情,只盼沉冤昭雪。”
郭璞此话一出,天空突然变得昏暗,狂风起,尘土飞扬迷住了大家的眼睛,当再次睁开眼时,白幡已被鲜血浸湿,血水正一滴滴落在地上。
“布上真的有血,这是怎么回事?”山朗一脸惶恐,惊叫着跑到郑翰身边,声音发颤:“少明兄,难道这里真的有鬼,还不止有一个鬼,他说有五个鬼,怎么办?”
郑翰由管事赖荣搀扶着,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问道:“郭璞,刚才雪眉都说了些什么?”
张舆却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把他们的冤情讲给在场的人听听吧,正好姜县令和谭县丞都在这里,还有陈先生(陈眕)和周先生(周恢),若真有天大的冤情,自会给他们做主的。”
郭璞徐徐走了几步,思忖片刻,缓缓说道:“在河东解地虞乡,郡望柳氏家族常周济贫困百姓,深受乡党敬重,族中有个叫柳子都(柳瑁字)的,为人最是慷慨大方,还与寒门庶族子弟来——”
“郭璞,你怎么说起柳宗明的父亲来了,莫非这五个鬼跟他有关系?”
山朗一脸诧然,又瞟了一眼柳宗明,他的神情很怪异,慢慢从人群中走出来,微微一笑:“你想在这里编故事,污蔑他人清誉,小心有牢狱之灾。”
陈眕似乎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笑道:“郭璞,继续讲下去。”
郭璞点头,接着说道:“同乡人翟玉岭家境清寒,膝下有个女儿,长得清丽脱俗,柳子都对她一见倾心,然而翟玉岭性情迂腐而固执,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妾室,柳子都乃士族子弟,也不可能公然暴露自己的这种心思,想要得到这位美貌的姑娘,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于是,柳子都的计划开始了,由于翟玉岭很有才华,他就请翟玉岭来家塾教书,时常对他嘘寒问暖,翟玉岭在不经意间谈及到父母的灵柩寄葬在幽州,因没有能力将父母灵柩还乡安葬而郁郁不乐,柳子都听后马上慷慨解囊,命人把翟玉岭父母的灵柩运回,还赠与了他一块墓地。
没过多久,在翟家的田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生前与翟玉岭有过节,官府以翟玉岭涉嫌谋杀而将其逮捕入狱,柳子都拿钱打点衙门上下,多方斡旋,翟玉岭才得以释放。”
陈眕忍不住问道:“他做了这么多,翟玉岭可有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做妾?”
郭璞皱了皱眉,说道:“没有,虽然他对柳子都心怀感激,但他这个寒门子弟一身傲骨,也很执拗,绝口不提女儿的亲事,后来有一天翟玉岭的妻子带着女儿回娘家探亲,因为三个儿子还太小,翟玉岭得留在家中照顾他们,就跟柳子都请假,说回家住几天后就回来。
就是在这一天夜里,柳子都派人前往翟家,悄悄将他家的门户上锁,然后一把大火,把翟玉岭父子四人活活烧死,全都化为灰烬。
之后柳子都又佯装惊讶悲痛,假惺惺悼念,再次出钱为翟家父子料理后事,这母女俩也没有谋生的手段,就依靠着柳子都的周济度日。”
柳宗明脸色阴沉,冷冷的逼视着郭璞,眼神如刀锋一样的凛冽,仿佛想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郭璞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唇畔泛起了一抹讥笑,继续说道:“后来不断有人上门提亲,翟夫人依附柳家生活,女儿的婚事总是会找柳子都商量,柳子都却从中作梗,使翟家女儿婚配不成,久而久之,柳子都渐渐露出想要纳他家女儿为妾的意图,翟夫人感念柳家的恩惠,便答应下来。
她的女儿却不愿意,直到某天夜里,她梦见自己的父亲,翟玉岭在梦中对她说,‘你不嫁给他,就永远不能满足我的心愿。’她便依从了自己的父亲,嫁给了柳子都。”
周恢想了一下,沉吟道:“柳尚书府上好像并没有这位翟氏,难道她已经死了吗?”
陈眕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翟玉岭和他的三个儿子,再加上他的女儿,正好五个人。”
郭璞慢步走至柳宗明身前,幽幽开口道:“过了一年多,她生下柳宗明后就死了。”
柳宗明剑眉一挑,怒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母亲出自太原郭氏,你在此污蔑我的父亲,到底是何居心?”
郭璞哂笑道:“因当年郭氏膝下只有一女,所以你从出生起就寄养在正妻郭氏名下,自然就是嫡子,而且郭氏抚养你长大成人,对你也很是疼爱,不过后来郭氏又生下一子,叫柳尚,你应该能够感觉得出,郭氏对柳尚更偏爱一些,可绝不仅仅因为柳尚是小儿子,而是因为柳尚才是郭氏的亲生儿子。”
柳宗明大声喝道:“你说够了没有?竟敢编造这样的故事羞辱我们河东柳氏,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郭璞摆摆手,走到墓碑前,说道:“这是事实,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父亲,都是他干出的好事,我和你们柳氏素无冤仇,为何要在这里故意诋毁你们的清誉,这么做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冤魂野鬼只会去找你们柳家的麻烦,说不定还会跟你叙叙旧,毕竟翟玉岭是你的亲外公。”
陈眕不由得呵呵笑起来,“难道这就是翟玉岭的复仇方式?”
张舆此时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当望见孔晟和郑廉并肩走过来,他便暗自笑道:“雨轻还把他们俩也请过来了,在葬礼上揭开所有事情的真相,这是要把柳宗明逼疯的节奏吗?”
孔晟和郑廉走到陈眕他们跟前,略施礼,然后孔晟命令道:“把那个人带过来吧。”
当即两名护卫把一名中年男子带上前来,那中年男子也不敢抬眼看前面站着的几位贵人,只是低首道:“在下叫郁保四,是北海郡府衙的一名小吏。”
孔晟含笑道:“这里有步兵校尉,散骑常侍,许多名门子弟,还有成皋县令和县丞,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兴许临淄的那几起案子也可以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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