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张墨精通篆刻,任远自幼跟随他学习作画,常用玉石为印材,自篆自刻。
近日任远偶得一块上好的田黄石,他便在上面以薄意雕刻出一幅梅石溪凫图,书案上还放着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画中隐隐约约几剪梅影,月下观梅的少女正是雨轻。
任远放下水晶石放大镜,又拿软布擦拭了一下田黄石雕小摆件,随口问道:“佟先生,中牟那边情况如何?”
任府上养着一些门客,此时坐在旁边饮茶的中年男子叫做佟安道,他微笑回道:“聂玄已被诛杀,濮阳泰却逃走了,虽然郗遐猜出真正押解东瀛公的部队并没有经过中牟,但他还是出面帮班兵曹解决了这些贼军,这件事了了,他也该全力投入到高勉的案子中了。”
“接下来就看廷尉府如何审讯东瀛公了,总得设法让他供出谋逆同党,陛下命司隶校尉部也参与审讯,估计到时我也得去见一见东瀛公了。”
任远略微皱了皱眉,不知是发现手中田黄石雕上有不满意之处,还是觉得审讯东瀛公之事有些棘手,不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还真是不好办。”
佟安道也知道这里面掺合不少权贵利益,查余党这种事不好办且容易得罪人,如今陛下主要是想铲除对他有异心的老牌门阀士族,他好换上自己的人扩展自己的势力。
“子初小郎君只要照着司隶校尉的意思来办就是了,要保谁,舍弃谁,想必东瀛公那个派系也有自己的盘算。”
任远揉了揉前额,不由得笑道:“新任侍御史蒯错也在这次审讯官员中,顾廷尉和他都是南方士族,廷尉正高裁又性格刚直,他们都是陛下信任之人,贾后下令要严加审讯,到底有多少官员受到株连,又会枉杀多少人,我想这次贾后不会再像以前诛杀杨骏那样不采取正规手段发动政变,她也不敢再掀桌子了,怕引起朝臣的全面反弹,况且地方上那些手握重兵、各怀野心的实权藩王们也不是泥捏的,要想以谋逆罪论处,就得证据确凿,这样陛下和贾后面子上才好看。”
佟安道呵呵一笑,“子初小郎君看得很明白,其实有些人已经开始慌了,所以在中牟才会发生那些事情,不过这是小郎君早已设好的局,郗遐也不得不配合梁遇把这出戏演下去。”
任远拿起狼毫笔重新沾了点墨,继续伏案作画,轻声说道:“我是没办法给梁遇接风洗尘了,佟先生替我转达一下谢意吧。”
佟安道点了点头,很快就离开了,没过一会,一名身穿浅蓝短衫的少年就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手工自制牛皮文件夹,笑道:“阿远哥哥,我帮你做了个文件夹,正好搭配那个牛皮手账本。”
任远将那幅画作匆匆卷了起来,随手放进画缸中,然后转过身来,目光柔和的打量着她,笑道:“我以为你昨天说的话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跑过来了,还打扮成这样,真的打算跟着我去上班吗?”
“这是当然,昨天你不是也在小院子里陪了我一整天,虽然隔壁有个人故意捣乱,但是我昨天还是感觉很高兴。”
昨天是雨轻的生日,本来任远是想单独和雨轻说说话,观看皮影戏,之后共进晚餐,不想住在隔壁的李如柏放什么孔明灯,满天的孔明灯照亮了大街小巷,夜晚灯火辉煌,璀璨如繁星,吸引城中百姓观望,李如柏的这番举动还惊动了洛阳令,烛光晚餐的气氛也被毁了,这让任远略觉不满。
任远示意墨白收拾一下书案,又打开那个文件夹看了看,他口里含着鸡舌香,身着宽大外衣,白玉簪束发,用一根蓝色的丝带缠绕,面庞素净,并未涂脂擦粉,嘴角不经意间划过慵懒的笑意,“你在家吃过早饭了吗?”
雨轻凑近他,抬眸笑问:“嗯,阿远哥哥,我们是不是该出门了?”
任远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摸了一下,“我连衣服都没有换,你这个打工的却这么着急。”说完就走到书房门口,招手道:“快跟过来,官署里可没有多少水果点心,我觉得还是给你备上几个攒盒为好。”
雨轻跟过去,口中喃喃道:“我是怕你上班迟到了。”
“司隶校尉估计这会还在宫中,官署里的那些从事去得也不会太早。”
司隶校尉不仅是监控京畿地区和周边地方的秘密监察官,还领司州事务,作为皇室特务机构的负责人,手中握有庞大的武装部队,军队后勤保障方面也可以自给自足,不受京师节制,可当作战时的大本营,卫戍京师。
司隶校尉管辖司州所属河南、河东、河内、弘农、平阳五郡,其高级佐官有都官、功曹、别驾、簿曹、兵曹、武猛、督军、部郡国等从事,每次议事都是由他们各自汇报,而假佐多是负责文书,相当于他们的助手。
虽然这些从事官地位以及俸禄不是很高,但是职权很大,每日都要应对繁重的公务。
别驾从事韩盛是冀州高阳人,许奇的同乡,平日里寡言少语,一直保持着早到晚退的工作习惯,以致于下属也得跟着他每日加班。
“韩别驾,班兵曹也快该回来了吧,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邵功曹又回乡守丧去了,州内选署之事全都推给了我,我这个督军从事主管刑狱,平日里已经忙的晕头转向了,上头又把我加在审讯东瀛公的官员里面,班兵曹要是再不回来,我干脆告病假算了。”
一名中年男子刚走进屋内就开始埋怨起来,这个人叫王标,是梁王府幕僚王铨的堂弟,任督军从事。
“你就是不想和任远一块去查谋逆余党,才想要告病假,说不定班甫今日就赶回来了,到时候让班甫代替你去审讯好了。”
坐在王标对面的男子叫张彬,为簿曹从事,负责钱粮,是通事史令张林的族兄。
王标调侃笑道:“张彬,你口含鸡舌香,说话还是这么臭,金谷园的绿珠每回看见你就躲得远远的,你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往她身边靠,下次石崇肯定会把你给轰出来,在咱们衙门对面停着几辆犊车,不知又是哪家的女郎,就连一个个婢子都在翘首以盼,任远那小子今日肯定又会收到许多情书,张彬你就只有羡慕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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