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跟着义父生活,往来皆是草莽,到如今我这个月判官貌似也没有做任何抹黑家族颜面的事情,您若是不希望我活成这样,当年为何像扔包袱一样把我扔到呼啸山庄呢?”
李如柏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字写得是行云流水,可惜自己却做不到厚德载物。”
令狐邕阴沉着脸,慢慢将那幅字卷起来。
这时,简和端着茶点走进来,一杯酪和一小碟糯米糕,这两样都是李如柏小时候最爱吃的。
李如柏随手拿起一小方块糯米糕,整块放进口中,还是以前熟悉的味道,微笑道:“看来令狐府上的糕点师傅还没换人啊,老味道是没有变,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怀念。”
“简和,带他出去,还有把羊羔牵走。”
“您也太狠心了,不说留我在家吃顿饭,好歹也让我喝杯水再走啊,即便是寒素人家,乞丐路过门口,也会给碗水喝或者送点干粮什么的,何况我又不是上门乞讨来的,特意给您送来两只羊羔,外甥好不容易孝顺舅舅一回,哪有被赶出门的道理?”
李如柏直接坐下来,拿勺子吃那杯酪。
令狐邕一掌重重的拍在书桌上,“你这个孽障,整日胡作非为,现今又跑来洛阳寻衅滋事,先是在城中放那么多孔明灯,然后又无故打人,你简直是无法无天,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不如今日就打死你,一了百了。”
“洛阳城内胆大包天的人可不少,十年前的黑鸦帮灭门案,五年前的武库大火,相比他们,我打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真是变得有出息了,那么今后你自己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再让我看见你。”
令狐邕捂着疼痛发闷的胸口,慢慢坐到黄花梨圈椅上,简和赶忙上前欲要打开书桌的抽屉,令狐邕却摆摆手,沉声道:“快把他赶出去。”
李如柏已经吃完了那杯酪,站起身,脸色一肃说道:“我这就走,不过我来这里只想问您一个问题,黑鸦帮灭门案是您派人干的吗?
令狐邕直视着他,冷冷的说道:“原来你是为这件事而来,帮派不就是尽做一些让人唾弃的事,被灭门也没什么稀奇,世上冤死的人又何止他们,谁规定这世上哪些人该活,哪些人又该死呢,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你,你在绿林当中是了不起的月判官,可在洛阳城,你什么也不是。”
“您脸色看着不太好,那两只羊我就不带走了,您还是多吃些羊羹补补身子吧。”
李如柏又往嘴里丢进一块糯米糕,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施礼告辞。
简和这才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瓷瓶,打开后倒出一颗药丸,连同那杯温水一起递给令狐邕,令狐邕服药过后,渐渐平静下来,吩咐道:“去把扬威将军董萍叫来。”
霍耕少年时家境寒苦,父亲得了一场重病就死了,几个月后他的母亲闵氏就把家里面的东西全都卖掉然后改嫁到他乡,那时候霍读还不到两岁,闵氏只顾自己,狠心抛弃了他们,霍耕就靠卖牛衣来养活三个弟弟。
谷</span> 改变霍耕命运的人正是林啸天,因霍耕早年跟着村子里的猎户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和射箭,也常和猎户一起来洛阳行贩,恰好遇到了林啸天,林啸天见霍耕形貌魁梧,任侠仗义,便让他当自己的贴身护卫,平日里待他如亲子,教授他上乘刀法,识文断字,霍耕也对林啸天心怀感激,忠心不二。
可是人生的第一桶金往往都是罪恶肮脏的,或是贪污所的,或者盗抢所获,或者存在钱权交易,而霍耕能够在黑鸦帮灭门后,创立天鹰帮,并且迅速崛起,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可是眼下又有人想要把他往死路上逼,他拥有了财富和地位,内心的恐惧却一直伴随着他。
“霍帮主真是悠闲,不仅种着菜园,还养了一群羊,你这是刚放羊回来吗?”
霍耕把十几只羊赶回羊圈内,神色黯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海子理,你还是回来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跟霍帮主比,我过的日子也就不算好了。”
海子理年纪四十岁上下,一身朴素的蓝袍,呵呵笑道:“好几年没见霍读了,他应该又长高了吧,你们可有给他找一门好亲事?我当门客这么多年也认识了不少庶族子弟,要不要我帮霍读物色一个家境殷实、知书达理的女郎,最重要的是家世清白,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海子理,我弟弟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霍耕坐在藤椅上,往酒里加入梅子,然后仆人端来一套陶瓷温酒器,霍耕在温碗中注入热水,又将盛满酒的注子置于温碗中加热。
海子理拿起一个软柿子,笑道:“霍兄,我可是一片好心哪。”
霍耕冷哼道:“你会有好心,当年若不是你骗我,林帮主一家人怎么可能全都被杀?”
海子理闻言,摇头叹了口气:“霍兄这话说的太让人寒心了,我当时是真心想要帮你,不然连你也得跟着林啸天丧命,你最疼爱的弟弟也就没机会去书院读书了,你现在当上了天鹰帮的帮主,什么都不缺了,几年不见,与我也变得生分了,早知是这样,我当年何苦劝你?”
霍耕无法辩驳,海子理说的话不假,虽然霍耕不甘心一生贫穷,希望霍读能有机会读书,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他从没想过杀害林啸天一家人,他只是一时经不住金钱的诱惑,为了贪图黑鸦帮的财物,才答应与海子理联手,没想到海子理如此阴狠,竟伙同其他人杀光了林啸天一家。
霍耕为了利益选择出卖林啸天,既然走上损人利己的路,就无法回头,他利用那笔钱,创立了天鹰帮,同时为了扩大地盘,迅速上位,甘愿做别人的走狗,海子理也自此消失不见。
海子理眸光微微闪动,低沉道:“霍兄,你在云雀街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干大事者不能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司隶校尉衙门那边透出了一个消息,黑鸦帮灭门案又被人翻出来了,还好当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纵使有人想查也无从查起。”
霍耕倒了两杯酒,淡淡问道:“既是如此,那么你又为何突然返回洛阳呢?”
海子理端详着杯中酒,此乃苍梧竹叶青,略想了一下,便浅酌慢饮:“霍帮主如今有了靠山,自然不再需要我了,可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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