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李牧轻叹了一口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很小我便教导过你,可惜心思的细致却不足以掩盖你本性的狂傲,今日之事过后,等待着你的只怕会是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
“我知道,我自有心里准备。”
“对了,我听说此次归来你从宗族远征队中挑选了百来个弟子作为私人护卫入京秘密训练,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不过是些中下流的宗族中被抛弃出来的弟子而已,应该没什么利用价值吧?”
“此言差矣,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用要看使用者的用法,否则再锋利的宝剑也会被我的哥哥们用废的。而且,原本我也以为此次远征队里不会有什么好苗子,却没想还真的淘到了不少潜力不错却志在为国出征的年轻子弟,加以培养的话,以后可能会成为非常不错的助力。”
“那倒是不错,这些中流宗族的弟子虽然实力一般,但有些的潜力其实不输给上三门的弟子,只是缺了些资源而已。加上大多家世清白,不会有额外的顾虑,用起来也比较顺手。”
“正是如此,我已经拜托青衣大人平日里教导他们剑术了,想必短期内就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样倒是挺好,大敌当前,能多一分后手都是好的。”李牧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了李牧大人,有一件事我倒是想要麻烦您。”
“什么事你说。”
“这些年来上三门宗族之间弟子的流动情况,都是要经过长老会的吧,这部分的相关卷宗我最近想好好看一看。”
“除此之外,还有最近几年洛京内外来人口出入记录的相关卷宗,我也想看看,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都是您的好友,这边可能还得您去打个招呼。”
“外来人口出入,这是何意?”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始终有种感觉,这场战争乃是陈绍介精心谋划的,可我当初在朝堂之上向父皇陛下请求终止战争之时,他却完全没有表示任何异议,这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也许只是因为你所带来的人证过于充分,他觉得没办法加以反驳...”
“光有人证是不够的,”刘昶熙摇了摇头,“我们都很清楚,张子期和太虚玉盘的存在仅仅只能提供逻辑上的支撑,却不能拿出实际证据来证明蒋天庆之死与宇文轩无关,我的论证本来就并非滴水不漏,之所以能最终说服父皇也只是因为父皇自己本身也不愿意打仗而已,所以我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应付过去的理由,又以一场胜仗后对方的主动和解给了他足够的台阶和面子,这才让他退了一步。如果当时陈绍介硬要阻挠的话,事情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那你认为陈绍介为什么不加以阻挠?”
“如果不是他自认为没有希望而放弃了的话,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场由他挑起的战争仅仅只是一个幌子,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和我们完全不知道的目的,而且这个目的很可能已经在战争的掩护下实现了。”
李牧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但凡有基本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即使蒋天庆真是被宇文轩所杀,这场战争也未免有些太过武断,除了面子上的东西以外,对图南来说可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两国世代邦交,即使十五年前有过一次不愉快,也还是可以通过合理的沟通来解决。而陈绍介此举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鲁莽,十分不利于图南的外交形象。”
“的确,”李牧回应道,“当时若非陈绍介已经先斩后奏,将陛下架到了不得不打的位置之上,只怕这件事还有转还的余地,那你觉得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东洲历史上,几乎每一次大规模的战争都会伴随着巨大的人口流动,这一次也不例外。我没有看过详细记录,仅仅只是个人感觉,开战才刚半年,洛京街头的流动人口几乎比之前已经翻了个倍,这中间有相当多的都是文景国和其他一些边境小国的人士,跟随着这次大流一路过来的。即使想要掺入一些人进去,想必也不会有人有所察觉。”
“你的意思是,陈绍介发动战争的目的,其实根本原因是为了这次人口流动?”这个推论显然也已经超出了李牧的预料之外。
“我是这么感觉的。”刘昶熙肯定地道,“我们不是早已经确定陈绍介和境外的一些异族有着密切的联系,我甚至怀疑此番宇文轩之事也是有境外异族里应外合共同完成的。如果最终目的是要在我图南国之内打入更多的棋子的话,这件事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为了打入棋子,不惜发起一场战争,将文景和图南的人民都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李牧咬牙切齿地道。
和陈绍介不同,李牧并非世代为官,本就是靠着科考才入了官场,一路的升迁也都凭借着自身过硬的政绩,很受先帝的赏识。这样的李牧多少是有些为天下人的心胸和志气的,一直不屑于和只计较个人得失的陈绍介一脉同流合污,这也是为什么李牧会如此支持刘昶熙的原因。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难怪你想要看外来人口的出入记录了。这可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巨大隐患。”
“没错,而且我们的时间只怕也不多了,如果陈绍介有可能在谋划些什么的话,最有可能的时间就会是在三年后。”
“宗族大会...”李牧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不是一般的宗族大会,还是七十年一度的大型盛典,到时候除了图南宗族以外,还会邀请文景的三大宗族里的弟子前来比试。之前一直是文景和图南交替举办的,今年刚好轮到我图南。如果陈绍介在那个时候发难的话,要掩人耳目只怕就容易多了。”
“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不多了。”
说罢,大殿内的刘昶熙和李牧二人再一次双双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