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入城队列终于到了尽头,负责搜身的官兵的喝令声也将苏慕从回忆之中叫了回来。
“快点!把随身器物全部放在这里!”负责苏慕这一列的官兵不耐烦地吼道。今日他已经搜查了不下上百人了,此时早已经累到虚脱,甚至比他以前参与拉练还要累,他如今只盼着下一班官兵赶紧来换班,让自己快点回去营地好好休息休息。
在这种心态之下,焦躁的情绪也就不难理解了,此时的官兵们就如同一个个火药桶,稍有刺激便可能马上爆炸。
苏慕娴熟地卸下了背上的剑和包袱,任凭官兵检查起来。近在咫尺的苏慕看的很清楚,官兵检查得非常粗糙,甚至连自己的剑都没有拔出剑鞘来,就这么大致地扫了扫翻了翻,问了下苏慕的身份,来京的目的,有没有预定好的住处,之后便用手势告知苏慕可以进去了。
这样真的也算是检查吗?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吧。苏慕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官兵们已经累得不行,没有精力每个人都检查得那么细了而已,背起了自己的行李,便迈入了城门的甬道之中。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空气沉闷到了极点,敏锐的苏慕可以隐约感受到云层之间雷霆的涌动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
一场暴雨已经蓄势待发。
这种时候还在外晃荡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原本苏慕与王师等人约定好在东城的四海客栈见面,可眼下人生地不熟,自己连着问了好几个路人都表示自己也是外人,对洛京不太熟悉,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
可天公不会特别怜惜某一个人,细密的雨点已经陆续地落了下来,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无奈之下,苏慕只好就近找了一家酒楼,想着在此处避避雨,等稍晚时候再去到四海客栈。
这间酒楼名叫醉仙楼,外表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岁了。眼下整个洛京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就连这样一件很是古朴简陋的酒楼此时竟然都已经挤满了穿着各异的人。
看到这醉仙楼的招牌,苏慕忍不住苦笑了下,这名字倒是勾起了他一段不算太好的回忆。
应该说,结果应该是好的,但过程实在是有够惊心动魄。
此时苏慕站在酒楼门外,收起了伞,本想着在此地歇歇脚待一会便是,却没想天色是越来越暗,而雨却一点没有变小的趋势,而与苏慕有着同样想法的人却是越聚越多,一时间竟然将酒楼门口都快要堵死了。
很快酒楼内招呼的小二便发现了这个情况,怒气冲冲地出来赶人,大声呵斥道:“喂喂喂,这儿又不是街上,不吃饭不住店就快点走啊!你们把门堵死了这还怎么做生意?去去去!”
小二边说边举起了扫帚不停地挥舞着,外边本就是暴雨滂沱,许多人的裤脚都已经被泥巴染脏,小二此时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扫,又将更多的秽物扫到了门口躲雨的人们身上,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许多人都是怨声载道,指责小二不通情理。
有一些人无奈地离开了,冲入了雨幕之中,也有一些人当即表示自己要住店,原本拥挤在人口的人群很快便各奔东西。
苏慕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又是暴雨如注,他实在不想此刻弄脏了自己唯一的一身行头,只好向小二表示说自己也是要住店的,这才蒙混了进去。
苏慕原本躲一会雨便离开的计划此时显然是实现不了了,方才入城的时候官兵便已经告知,洛京正在实施全面宵禁,戌时之后客栈便不再接纳新的住客了,看来只有先在这醉仙楼内打发一晚上,待到第二天天明再去往约定的四海客栈。
此时酒楼大堂内也没比门外好上多少,下雨天的客栈本就脏乱,此时人又多得摩肩接踵,各种饭菜味,人的汗味,雨水泥土的气味交织混杂在一起,直冲苏慕的脑门,苏慕赶紧将捂住了鼻子,人生第一次恨自己的感官竟然是如此的敏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慕才算是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冲出了一席之地,来到了客栈的前台。
出乎意料的,尽管客栈大堂内人很多,但前台附近却几乎没什么人,看来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假说自己想要住店,实际上仍然是打着能混多久是多久的如意算盘。
苏慕整理了一下仪容,装作经验老道的旅人一般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掌柜,住店。”说罢还完全没有看掌柜一眼,只是不断地东瞄西瞅,嘴里还不断地发出轻微的啧啧声。
这一招也是蝴蝶仙教给苏慕的。上次蝴蝶仙听说苏慕去了一趟醉仙居竟然被讹去了那么多钱,很是气愤,便详细地告知了苏慕住店的一些细则。
“慕儿,你听好了!进去店里以后千万不要马上问价格,这样一看就是没什么见识的乡巴佬,你要一边装作打量四周的样子,一边等待掌柜的先说话才行!”
蝴蝶仙的教导还历历在目,她还告知了苏慕装作四下打量是为了给掌柜一种在横向比较,挑客栈刺的感觉,也是为了方便压价,另外就是,无论掌柜报价多少,一律先砍三成价再说,这样才能不吃亏。
苏慕很是吃惊,没想到一向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蝴蝶仙在牵扯到钱方面的事情之时竟然会变得如此斤斤计较,明明在给自己和宁宁治疗之时压根都没在乎过开销方面的事情。
尽管如此,苏慕还是很听话地将蝴蝶仙所说的一切事则都记得清清楚楚,此刻他也正是这样做的。
“住店?”出乎意料的是,这客栈掌柜也是头也不抬,只是不断摆弄着手中的算盘,心不在焉地说道,“就剩一间房了,三楼的雅间。”
“嗯。”苏慕点点头,等待着客栈掌柜的报价。
“一晚上十两。”
“多少?”刚准备算账砍价的苏慕一下子傻眼了。
“十两。哦,对了,砍价就别想了,少一文钱都不行。”掌柜仍旧没有正眼瞧苏慕,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戏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