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能咬牙舍下这三百年修为,一剑将自己的心湖搅乱,道基斩毁,再碎法相,损神藏,破泥丸宫,不使这诡异非常的文道成为我脚下的路……
可我却并不敢。”
李少白勉力笑了笑,不复潇洒。
“三百年啊,三百年何其短,我辈修士再来三百年又何妨?
可清和小子,你知道吗,若我一剑斩下,那破灭的便不止是我三百年的修持,而是绝了我未来修行的可能。
我终究做不到决然,剑便永远也不纯粹,又如何斩灭剑锋所指的那山呢?
不单如此,好似现今还得为它所制。”
李少白的言语多起来,他起身近了张清和,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张清和站起身,拍了拍自家先生的后背,现在反倒是他如同安抚小孩子般安抚李少白了。
“不会的,先生那剑我已经见过了,惊艳的很,说是冠绝人间也不为过。
至少放眼整个中天,我想不出除了您,还有谁能挥出那般自在决然的斩道之剑。”
“我……何时挥出来过啊?”
李少白懵懂地后退几步,他发现自己早已有些看不懂自己这个学生。
他见着张清和自玄囊之中去出一具与他其高的青铜棺来,铸铁的锁链缠绕其上,铭刻着繁复明灭的道文。
这口棺始一落地,青石板的院子便连带着周遭震上了一震,整个太浩天恣意堆垒起来的异象都因为这口棺的出现静默了一瞬,仿若空间的凝滞。
它也不带灵光,不携道韵,只有着深沉的死寂,仿佛只是一具凡俗的铜棺,却经历岁月的沉淀,自亘古而来,但是里头逸散而出的那缕剑气却让李少白惊诧莫名。
“这剑……”
张清和眯眼笑了笑。
“少白先生,这棺许是专门为您打的,待会就能用上。”
一人说起剑,一人说起棺,一人看得茫然,一人却懂得透彻。
郭思成却摇了摇头——
“这可不是专门给他打的,认你这个老东家的租客可多了去了。”
“这剑……怎么会……”
李少白此刻眼中却只有那剑,仿佛天底下的道理都被他抛尽了,钱财都给他散走了,他也离不开那剑。
可铜棺上自然是没有剑的,可铜棺里曾有一剑,也将有一剑。
李少白的眼中茫然、惊骇、欣喜、通达、透彻……
纷杂的体悟不断闪过。
“我先前说过,我是来救先生的,所以还请先生待会往去棺材里死一死。”
张清和见李少白不肯挪步子,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进自己的言语,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