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这逆臣……胡言乱语……荒腔走板……”
闫芷蓉嗔颜叱喝。
她秉朝十余年,突然怒斥,自是凛然生威。
又道:“我来问你,当日陛下秘境修炼,朝中内外传出牝鸡司晨之语,可是你的杰作?”
殷遇春惊愕道:“闫后不愧女中羲皇,这也看得出来……不过此计非我力主,而是颜公、辛公……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执此想法,四大公卿有二,可见闫后行事,确实不得人心。”
闫芷蓉冷笑,“你也莫祸水东移,今日拉破脸皮,若再遮掩,没得失了气度。”
殷遇春颔首,“好吧,就算是我,哪又怎样?”
姬刚拉住欲要出手的闫芷蓉,沉声道,“你要战,那边战……朕陪你……”
殷遇春待他这样,尤可忍耐,得知其背后算计闫芷蓉,顿时让他忍无可忍。
“请!”殷遇春肃容作势。
姬刚也干脆,直飞冲天,去了冀州城外。
殷遇春跟上。
殷独城仍然飘浮于空,一动不动。他的任务就是屏蔽侯府,监视所有人,并加以威慑。
闫芷蓉抬头看看。
回头对女儿、女婿道:“那家伙可恶的紧,居然不去观战。”
高怀德一笑,“太后……”想想不对,“皇后……”说完,想起闫芷蓉平日脾性。即又改口,“母后……”
闫芷蓉微笑:“算你机灵……”乜了一眼姬丽敏,又道:“你娶了我家丽敏,就该这么称呼,什么太后,皇后,那是给外人叫的。”
高怀德颔首,又道:“母后,其实怀德并不惜命,只忧心丽敏和我家锐儿、琰儿及宛岚。幸喜另外两个孩子不在……
等下母后若能带丽敏和三个孩子回乾京,怀德便把这条命抵给殷家那又如何?”
闫芷蓉皱眉蹙额,“怀德,你这么说,置我何地?在私,你是我女婿,在公,你是我朝侯爷。
我与你丈人若眼睁睁瞧你死在逆臣之手,这数十年修炼岂不白费?现在就盼望你丈人能赢……”
说是这么说,闫芷蓉也知,如果老祖不出现,今日当真很难保全高怀德的性命。
“夫君……”
姬丽敏泪眼婆娑地喊了一声。
她此刻方知修为的重要性。往日高怀德勤加修炼,她还颇有微词,今日算是明白了世界真相。
没有实力,活着也是挣扎求生。
高怀德强抑心中绝望,向她暖暖一笑。
姬丽敏也不傻。情势看得分外清楚。那殷遇春既然谋反作乱,绝非守信之辈。
拉住闫芷蓉,“母后,你是大宗师,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
闫芷蓉叹气。这个女儿从小宠到大,嫁人后又被怀德宠溺。估计从未如此绝望过。
心中又爱又怜。手抚着姬丽敏的秀发。
“母后大宗师不假,现在压下来的却是殷独城那厮。母后也是心余力绌。
唉……”
瞧见姬丽敏心哀欲死之色,大是不忍。
又忙道:“先前已数次传讯老祖,可惜好似被什么屏蔽。不过老祖许已赶来……
还有,等下要看你父皇能不能战过殷遇春了。赢了,自是一切好说,谅必独城天人不会反悔。如果……母后……”
说及此,再也编不下去。
姬丽敏好歹掌管侯府二十多年,何尝看不出母后眼神里的气馁与消沉。
躲在一旁的高锐、高琰、高宛岚互视一眼。
旋即异口同声。
“外婆,救救我们父侯……”
三兄妹在旁边偷听已久。眼见母亲哭泣,终于耐不住喊话。
高锐、高琰还好,高宛岚却一把抱住闫芷蓉的腿。
“外婆,你本事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她仰面哭泣,又目露敬仰,亲切推崇之意,浑然溢于言表。
被小外孙女这么爱戴,即便闫芷蓉这个平日骁悍不下雄主之人,也甘之如饴,受用不已。
搀起高宛岚,拍拍她裙上尘土。
“宛岚放心,外婆会想办法,就算豁出这条老命,也要设法保住你父亲的性命。”
“谢外婆……”
高宛岚破涕为笑。心说,三哥教的法子不错。
当日在叶家,三哥说过,作为有后台的二代,虽说讲究求人不如求己,偶尔危急时,求求长辈决然无错。
但务必切记,强人所难时,不可满地打滚,要以情动人,更要衷心感恩。这样长辈们才会甘愿付出。
本来不知对是不对,不意稍一运用,外婆即入己彀。高宛岚满心愉悦。
一时沾沾自喜。
暗道,三哥不知赶不赶得回来。其实有他在,父亲母亲,决计无虞。
自从高洋叶府显威,她对三哥便深信不疑。觉着世上没什么事可以难他得倒。
她这会忙着抚慰娘亲。
母女俩相对哽咽。
闫芷蓉心内酸楚。暗道,老娘坐镇大乾十数年,莫非就保不住女儿和女婿?
她心里极度不甘,眸射寒光,直冲云霄。
高声喊道:“殷独城,你这独夫,早晚众叛亲离,万民鄙视……”
殷独城在上面冷哼一声。
目光剑气相遇,闫芷蓉踉跄倒退,双目流出血泪。
顿时吓坏了姬丽敏,忙自上前抱住母亲,“母后,你怎么样?”
闫芷蓉摇摇手,示意无妨。实质心丧若死,殷独城无愧剑神之名,单是眼神逼射的剑气,便把她这个堪比天榜的大宗师强者击伤。
若真是对峙,天拔剑出,谁能试锋?
姬丽敏道,“母后,你走罢,殷遇春那厮要的是怀德的性命,儿只求你带走你的孙儿、孙女……”
“那你呢?”闫芷蓉忍不住问。
姬丽敏道,“怀德若亡,儿岂能独活?”
闫芷蓉闻言,顿时与她抱头痛哭。
高怀德在旁闻妻子所言,也是心如刀绞。忍不住仰头,生怕滴出泪来,然而委实哀痛,止不住潸然泪下。
娘亲有高宛岚陪着,瞧见父亲伤感,高锐高琰情不禁上千安慰。
高锐道:“父候,就算一死又如何?咱们侯府还有二妹、三弟,相信他们一定会为咱们报仇的。”
高怀德朝长子看看。这个大儿最是方正,也最像自己。可惜风华正茂的年纪却遭到毁家灭门的惨遇。而且之后与叶家的婚事,还不知成与不成?
在高洋的撮合下,高、叶两家已经互换八字并下了聘礼。择日就该迎娶叶清绮。
高琰站在后面,忽然轻声问高怀德,“爹,咱们家有地道吗?”
高怀德陡愣,摇摇头,“没有。”
高琰道:“爹,人家知州府里都有,怎么咱们侯府却是没有。”
高怀德道:“我是统帅,勇往直前都不够,岂能不战而逃?”
高琰道:“如果有地道,今日就可化险为夷……”说着抬眼往上一瞥,“那人傻傻地站在天上,咱们往地上走,他怕是数日数夜也找不到咱们……唉……”
高怀德无语。
别说区区侯府,天人魂力随意一扫,就是冀州阖城全是地道,也躲不过去。
这个傻小子,真以为天人是傻瓜不成。
三个儿子三种性格,大儿方正,三儿勇武,小儿单纯。也不知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算不算合格?
往日此般念头,向无有过。今番因为天人威胁迫在眉睫,许多不曾有的想法,少不免浮现脑际。一时对过往既惋惜又不舍,当然最多的是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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