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被巨大的悲痛包围,来不及反应,便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北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黑风洞里,身边是幽暗的光线,触手可及的便是那棵黑玉花树。
北月发现身上酸痛无比,几乎脱了力,她挣扎着起身,深吸一口气,伸手摸向黑玉花树,树干粗糙,树叶滑腻,之前爆出的黑雾丝毫不见。回忆如此清晰,两位大哥的鲜血殷红触目,北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痛,跪在地上,在只有微光的黑风洞内,痛哭出声。
秋不三秋不四此时也醒了过来,躺在地上,泪水横流,三人哭过一阵,北月勉强起身道:“大哥不会有事,他是角人族的未来,我们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我们是有未来的。”秋不三秋不四沉默不语,挣扎着起身,捡起落在身旁的石棒,一左一右,护在北月身前,两人目光渐渐坚毅起来。
北月道:“大哥们有自己的路,我们要做的,是守好他们的归途,回去吧,荒雅姐和南浔姐那边会有麻烦。”三人开始时脚步踉跄,然后走得越发坚实,幽暗的光线里,三人背影模糊起来,直到融入其中。
荒雅和南浔此时已陷入苦战。角人族少年列成战阵,最前面的是东岭部落秋牧,此人已经十六岁,先天武者修为,果然不负天才之名,一把长刀上下翻飞,刀锋凛冽,无论是噬风鼠、黑蝙蝠,触者顿时血肉横飞。荒原持枪,南社持刀,三人形成一个三角,牢牢顶在战线最激烈处。
荒雅和南浔箭囊已空,荒雅手持两只短枪,南浔手持短剑,护在角人族队尾,身边十几个角人少年,各持兵刃,苦战不休。角人族的队伍,已被压缩在十丈空间内,眼见凶物还在源源不断的冲出来,队伍中渐渐有了伤亡,一声低沉的嚎叫,一名角人少年被黑蝙蝠咬到喉咙,当场倒地。
荒雅脸上涌过一抹嫣红,周围的空气忽然一阵波动,短枪上幽光闪出,真气外露,在危机时刻,荒雅于战阵中突破。荒雅身体僵住只有一瞬,然后陡然冲出战阵,连刺三枪,三只噬风鼠被刺中头颅,倒地而亡。
南浔见荒雅冲了出去,尖叫道:“荒雅,快回战阵。”荒雅再刺几枪,没有一枪落空,角人族少年们士气大振,纷纷出击,将荒雅围在核心,荒雅几步退回战阵,稍作喘息。
南浔白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坚毅,以手抚剑道:“荒雅已然突破,我又岂能落在后面。”声音在战场上几乎无人可闻,南浔本意也是讲给自己听。剑锋轻抹,一点鲜血从美玉般手指上绽出,南浔竟然催动部落中秘法,强行破关。
苦心人,天不负,南浔剑锋上随即闪出一道幽光,继荒雅之后,又一名角人少女,临阵突破,踏足先天武者境界。南浔一声娇咤,仗剑而出,厉芒闪出,几只黑蝙蝠坠落地面,角人少年们见南浔也临阵突破,冲杀在前,便奋起余勇,紧紧跟随,一时间,将战阵向外扩出一丈。
此时荒雅回过气来,来到南浔身旁,与南浔并肩战斗。苦斗了不知多久,黑风洞内的凶物终于消失不见。战后清点,角人族少年人人带伤,重伤者十几个,已有一人死亡。
荒雅和南浔穿梭在人群间,给伤者止血上药,幸好金伤散神妙无比,角人身体恢复力惊人,忙了足有半个时辰,这才处理妥当。角人少年们将战死的同伴围在中间,齐唱哀歌道:“别天域兮奔九荒,前路尽兮望断肠,今身陨兮埋何处,愿汝魂兮归故乡。”
哀歌由尚显稚嫩的声音唱出,悲痛瞬间充满了黑风洞。祭拜完死者,荒原、南社、荒雅、南浔与秋牧聚在一起,商量后面该如何应对,秋牧主张继续向前,荒原和南社则看向自己的妹妹。
荒雅道:“角人族已有人殒命,不能再往前了,我们收集兽肉,在此固守待援,烈阳会回来找我们。”南浔点头同意,荒原和南社随即点头,秋牧还想争辩,但荒氏、南氏兄妹四人都已是先天武者,四人同心,不是他一人能抗衡的,只好随大家在此固守。
角人族少年自幼与荒兽苦战,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开始背靠石壁,用石头搭建起简易的防线,众人吃些食物,纷纷修炼起来。角人族内练真气,外练筋骨,对修炼环境并不挑剔,反而越是恶劣的环境,越会激发他们的潜能。刚刚一场大战,荒雅和南浔便临阵突破,为迷茫的角人族少年们指明了方向。众人各自用功,一时之间,黑风洞又陷入沉寂之中。
北月和秋氏兄弟同样陷入苦战,往回走出不到三里路,迎面撞上一波凶物,三人一腔悲愤,全部挥洒在凶物身上。秋不三秋不四石棒纷飞,北月弯弓搭箭,一箭直取空中飞舞的一团黑雾。北月直觉敏锐,觉得此物是这群凶物的关键。一声厉啸响起,那团黑雾淡了不少,凶物开始围攻三人。
秋氏兄弟联手在前,守得滴水不漏,北月又发三箭,将黑雾彻底射散,凶物一下子凌乱起来,三人趁势杀出,一举突破凶物的包围。再跑一阵,前面血腥味变浓,北月放缓脚步,秋不三道:“月姐,前面没有厮杀声,刚才的凶物应该是从前面败退走的。”
三人再走几步,远处传来哀歌声,北月心头一紧,脸色一下便苍白起来。北月举手示意,坐在了黑暗里,倚靠着石壁,双眼紧闭,秋不三秋不四静静的站在她身前,默默的在黑暗中看向北月。
哀歌声停歇,三人在仅有微光的黑暗里沉默了很久,北月忽道:“不三、不四,你们说,我们为什么要一直敲击地面?”
秋不四抢先道:“月姐,我们不知道地下是哥哥,不然怎么会让地面降下去。”
北月又道:“两位哥哥实力远在我们三人之上,他们为什么就不再与我们相争?就算不争,相持也好,为什么要自履险地,踏入那诡异溪流?”
秋不三沉思片刻,道:“应该是两位哥哥觉得我们没有吃的,难以为继,这才放弃的。”
北月急问道:“可是,他们怎么知道上面是自己人?甘愿放弃相争?”既能看透阻隔,为何不直接相认?这个问题谁也没有答案,三人就此彻底沉默。
北烈阳和秋不二的识海似乎被揉烂碾碎,然后又被重铸起来,痛得呻吟不已。两人躺在地上,身体各自蜷成一团,无意识的抽动,过了不知多久,两人才清醒过来,抬眼望去,只见一片黑蒙蒙的天地,广袤无垠,这又是哪里?
两人坐起身,慢慢调息,检查身体状态。北烈阳赫然发现,自己的识海扩大了一圈,里面蓄满精神力,体内真气流转不休,滋润着破损的经脉,肌肉筋骨也紧实了很多,彻底巩固住了炼体一级修为。北烈阳望向秋不二,发现他此时的状态也出奇得好,这种修炼方式,虽然有效,却让人心有余悸。
北烈阳站起身,用脚去体会这片陌生的天地,发现自己似乎轻了不少,轻轻一跃,便有数丈高。秋不二低声道:“烈阳,快停下,这里应该是魔窟。”北烈阳陡然一惊,落到地上,进洞以前,荒雅曾告诉他,黑风洞是魔窟渗漏魔气生成的,看来那条诡异的溪流,便是进入魔窟的关键。
北烈阳忽道:“我们进了魔窟,要怎么回去?黑风洞里还有不少族人。”
秋不二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既然抓到过那黑色怪物,不妨在魔窟中再抓几个,一问便知。”北烈阳稳住心神,两人谨慎向前,开始第一次魔窟之旅。
黑风洞内的凶物陡然疯狂起来,不知多少凶物,从北月三人身旁冲过,直奔角人族搭建起来的阵地而去。等所有凶物冲过去,北月起身,三人小心缀在凶物后面,慢慢摸向角人阵地。
阵地上,荒雅、南浔带领一众弓箭手,弯弓搭箭,射向奔跑而来的凶物。此时,凶物中又出现了岩蜥的身影,这些庞然大物,仿佛肉盾一般挡在前面,那些弓箭来势凶猛,却无法射穿岩蜥的厚皮。噬风鼠跟在岩蜥之后,眼看就要开始冲锋。
秋牧大刀一举,狂喝一声,蹿出阵地,一刀猛劈岩蜥,刀锋砍进一头岩蜥的厚皮里,一股污血喷溅而出,岩蜥却依然向前猛冲,差点把秋牧撞到空中。秋牧已是此时角人少年中实力之冠,这一战可怎么打?转眼之间,角人族阵地已被冲破,惨叫声接连响起,局势十分危急。
就在此时,一支弓箭射过空中的一团黑雾,那黑雾厉啸一声,凶物的攻击更加疯狂。荒雅见状,立刻醒悟,原来这团黑雾才是凶物攻势的关键。荒雅毫不犹豫,取出符文箭,弓箭如流星一般,直接射入黑雾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符文箭与黑雾一起爆开,一股凄厉叫声陡然而起,又戛然而止。
黑风洞凶物的攻势立刻一乱,角人族少年抖擞精神,将杀入阵中的凶物一一杀掉,几头岩蜥转头逃跑,硕大的身躯将不知多少噬风鼠碾压至死。秋牧大刀飞起,连续劈杀,直到将一头岩蜥头骨劈开,倒地而亡,这才喘着粗气,拄着大刀调息。角人族少年不由赞叹,秋氏子弟,果然不同凡响,眼前这秋牧,刀沉力猛,真是一员沙场猛将。
凶物散去,再一次清点伤亡,这一战,角人族少年九人殒命,十几人重伤,若不是及时赶回的北月箭射黑雾,提醒了荒雅,然后以符文箭克敌,这一战,角人族少年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
角人少年们个个悲戚,低声齐唱那首流传了数千年的哀歌,北月向荒雅、南浔等人讲起之前的经历,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此行的首领和最高战力,双双失踪,这消息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间。
直到此时,角人族少年们才深刻体会到,虽然都被族中称为天才,原来天才之间,也分三六九等,北烈阳和秋不二这一失踪,众人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