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好痛!一百年休养生息,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暴力!”烛九阴龇牙咧嘴地揉着胸口,哼哼唧唧地说。
随后他耳朵动了动,听到巫之祁似乎是在呵呵地笑,腾得一股怒火就涌上来,一巴掌把巫之祁拍到海底的沙子里:“还搁这儿傻笑呢!没看见小潜跑了,还不去追?”
巫之祁挣扎着从海沙之中爬出来,恼火的抖去身上的沙子,骂骂咧咧道:“她准圣境界,这会儿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了,叫我去哪儿追?倒是某些人平时一口一个本上仙,结果被自己妹妹一脚差点踹到天上去,还好意思说我?”
总算抚平了胸口脚印的烛九阴把覆眼绸缎往脑后甩去,摆了摆手:“大人不计小人过,本上仙才不和自家小妹计较。”
巫之祁有些忧伤地问道:“小潜伤刚养好就要急着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
烛九阴出奇地沉默了一会儿,清秀的面容转向水府门口,有些担忧。
“一百年前,她受重伤掉落紫渊时,三族之战尚未结束,我当时接了元凤一道凤凰天火,也无再战之力,但是神智还算清醒,怕她伤势太重,我就与她一道落入紫渊,不想那深渊太邪,如果不是碰到你……手里的枪,怕是很难救她出来。”
原本有些得意的巫之祁听到说的是他手里的枪,翻了个白眼,接着听烛九阴说下去。
“当时我与她都不知大战结局,不过我受的伤比她轻,动用秘法很快恢复了些元气,就出门去准备再战。”
巫之祁想起了当时救了小潜之后,烛九阴确实消失了几年,就好奇地问道:“然后怎么样了?”
烛九阴薄唇微张,想说些话,又叹了口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巫之祁想起了如今三族族长同归于尽,神龙、凤凰、麒麟各自零落的下场,自知失言,诚恳道歉:“对不起。”
烛九阴摆摆手示意无妨,沉吟了一瞬,接着说道:“我出去的时候,刚好是父皇与几位皇兄陨落之时,天地同悲,万兽齐喑,我急怒攻心,只顾去四海八荒寻找仇人,可是……”
巫之祁看着烛九阴一向乐天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悲伤的意味,关心问道:“怎么了?”
“可是仇人也都死了。”
红衣少年扶了扶覆眼的丝绸,不知是为了扶正位置,还是为了抹去泪水。
原来当他出关之时,寻遍四海八荒只为报父兄之仇,然而仇人都死了。
凤凰一族也好,麒麟一族也罢,只要是对祖龙及他几个兄长出手之人,都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个少年连仇人都没有了。
他连仇都没得报。
如此寂寥,如此……悲伤。
巫之祁闻言沉默了许久,走上前搂了搂这个平时看似阳光,却仿佛把所有伤心事都埋在心底的倔强男孩。
“所以小潜出去又有什么用呢,徒惹悲伤而已,父皇和几位皇兄离去时,我与她心中都有感应,她自然是知道结局的。”
“可她还是出去了,只是不甘心吧,可如今的洪荒,三族中人一个也见不到了,那点不甘心不过是化为孤单和伤怀罢了。”
“我只是心疼她。”
“要去就去吧,这个心结终究是要解开的,堵不如疏,她去四海八荒看看也好。”
烛九阴长长地叹息一声,转身走回水府,在巫之祁看来,他的身影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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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以后,夜中时分,天高水远,星垂东海阔。
东海中的一处礁石上,巫之祁手里拎了一个酒坛,里面装满了他与烛子一同酿造的春神酒。
自从五年前那个眼眸如星辰般的女子走后,他就常一个人到这块礁石上观星。
如果是赏月,通常会怀念远方的故人,只是巫之祁以前天生地养,孑然一身,从来做不来对月伤怀的酸事。
不过如今他依旧不会对月怀远人,他只是会在深夜来到海面这块礁石,观星辰,饮美酒,然后想小潜。
今夜天气十分晴好,星光璀璨,可以清晰地见到那条星辰汇成的河流,巫之祁听着海浪悄悄拍击着礁石发出温柔的潮音,缓缓喝着坛中美酒,心里想着,如果小潜这时候能在我身边,那这个夜晚就真是完美了。
于是夜空中有个白衣女子踏星光而来。
他本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于是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个银发飘飘、白衣飘飘的女子真的是小潜。
不同于五年前她出关时的神完意满,这个女孩的绝世容颜此时十分憔悴,高高的马尾束得也不那么紧了,几丝银发从绸缎中散落出来,原本丰润的红唇都没什么血色。
她坐到他的身边,伸手拿过剩下一半春神酒的酒坛,枉顾巫之祁此时因震惊而显得傻乎乎的脸,然后仰首豪饮,不顾酒液肆意流淌,沾湿了她的白衣与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