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蝶如养蛊,养人亦可如养蛊。王初暖当然不可能杀过那么多人,她也断没有那么多闲心思找上那么多人去杀,只是她杀的人一个能顶百个,所以到现在为止,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大概也就杀了一百二十七人。
叶枯没心思去想王初暖与王初晴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莫管以前如何,现在不还是光鲜亮丽的活的好好的,所以断没有半点施舍同情的必要,因为乱给同情的的人往往才最需要同情。
“只是这种法子有些问题,要么是她们背后的人也是一知半解,只是得了残章便奉为圭臬,要么就是故意只传这姐妹两人残法,以此来控制眼前这二位。”叶枯淡淡地说道。
上官玄清自幼便长在皇家宫廷,金枝玉叶,见得多是人间美好,叶枯这一番话平铺直叙波澜不惊,可听在她耳中却无疑是惊涛骇浪,抬眼望了望另一端的两人,心中有些发苦。
那一对姐妹的身边满是浮尸,这些在水中经年不腐的诡物或笑或哭,或静或动,分明不是什么血腥难忍的场面,可上官玄清却没由来一阵心悸,一下子背过身,捂住了嘴。
叶枯有些错愕,修士杀人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他赶紧搀了玄清一把,直到后者给了他一个没事的眼神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另一边的两人在说些什么,残垣断壁浮尸深湖,没有一样东西能让人惬意。
叶枯自诩气机圆转如意,太玄阴阳气本就有相生之理,可时时刻刻地维持着真气不散也不是舒服的事情。
“这地方很不寻常。她们两人那点微末道行在这湖里顶多算是泥鳅入江,要想学恶蛟那样兴风作浪还差了些。”叶枯在上官玄清耳边说道。
王初晴与王初暖也没有让叶枯久等,既然决定“痛改前非”,那首先要做的就是开诚布公,大抵是些杀人成阵的伎俩,王初暖面无表情地说了,叶枯倒是有些讶异,
“你俩当真舍得?”
“有什么不舍得,说到底都是别人的布置,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王初晴笑了笑。
“也是,不过你们这么做好像没什么好处,要是赌输了,可就真是一无所有了。”
“我们本就一无所有。”
叶枯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个女人来,说是女人,却好像把她叫的老了。
四人脚步不停,一边说着一边由王初暖引路,尸骸漂浮在湖底,犹如一件件正晾晒着的衣裳,叶枯一行便在衣裳丛中行过,见到前方有绚烂光华闪烁,穿透了湖底的漆黑与连绵成片的乌光,格外醒目。
“前方便是那一座界门了,这次倒是货真价实的古物,而且很有可能是出自木道人之手。”王初晴指着那片光亮,提醒道。
“你们之前的布置……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叶枯盯着那一片璀璨,心中有些不安。
湖底生七彩,让人如同置身于玄境之中,踏入其中方知何谓别有洞天。
浮尸似是对这些光华有所忌惮,几人越是靠近那座界门,四周漂浮道纹尸体就愈见稀疏,直到一行人完全进入光华之内更是连一具浮尸也见不到了。
没了那些鲜活的尸首,四周顿时显得有些空旷,可地面上堆积的古建筑遗迹却反而更加密集,几根断裂的玄玉柱耸立在湖底,格外扎眼。
玄玉柱的中央是一座圆形祭台,有繁复道纹镂刻其上,每一枚道纹都深深地刻入祭台之中,线条硬朗,金石气十足,历经了数百上千载岁月的磨砺仍有淡淡光华闪烁。
昔年的木宫虽是木道人所创,但木道人似对自己创下的道统不怎么上心,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有三百六十四天都见不着人影,所以一直都不瘟不火,莫说与阎、凌这等巨无霸相提并论,便是在北域也排不上名次。
祭台上的道纹虽是仍然清晰可辨,光华流转,可那一股与今物迥然不同的古意却是骗不得人,很难想象在木宫这等小势力中竟真的有一座界门存在。
王初晴以纤纤玉手捏出一道印诀,空旷的四周顿时有丝丝缕缕的气机涌现,汇成一挂灰色的瀑布,落入祭台上的道纹之中。
“是那些浮尸?!”上官玄清以观玄之法扫视那一挂瀑布,追溯其源头,得到的结果让她心中难以平静。
祭台上的道纹之所以能历经千年而不散,原来都是因为那一具具面容似生人的浮尸!
叶枯两人的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浮尸凝道纹,道纹亦反补尸身,故而那些尸身才能长存于岁月之中,栩栩如生。
四人一路行来,所见到的浮尸需以百来计数,难道说那些人并未亡去,只是被锁了三魂,封了七魄,如同一头头畜生般被拴在这里,为得只是维持这一座界门永存?
这等手段超乎了想象,两相循环,踱步生死,生则生生不息,死则灵胎暗结,虽是玄妙莫测,可未免也太过残忍,有悖天理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