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分明是这几人擅闯别派山门,可势必人强,实在不宜再给其余三脉借口大动干戈,故而赵天师心中似也有气,那一下拂尘扫地是极重。
不见神芒耀目,也不见周围异象纷呈,不修边幅的赵天师只脚下一踏,虚空生波纹,一位中年妇人从幻灭中迈步而出,仪态雍容,只是那一双眼眸有些迫人。
“怪不得古灵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都能处变不惊,原来还真是有些底蕴。”中年妇人立身于山峰之上,俯瞰着叶枯与赵承和两人,许是因为位置高低的缘故,显得她气势很盛。
赵承和那一脚分明是在这中年妇人的意料之外,显露身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便是要被那一脚踏出内伤来,这一点连叶枯都看得出来,赵天师就更是心知肚明。
中年妇人顿了顿,视线一转,凌厉的目光如两柄利剑般刺向叶枯,让后者一阵错愕,感情这中年女人是冲自己来的?
赵承和扫了身旁的叶枯一眼,似是看不惯那中间妇人居高临下的俯视,也或许是为了不欠下叶枯人情,横跨一步,只一步就越过了数丈的距离,替他挡下那两道骇人的目光。
“站这么高干嘛?”赵承和望着高处,低声道。
虚空无端生痕,一半褶皱半涟漪,山峰处藤蔓枯萎,急坠而下,本就只有零星数朵的花瓣凋零黯淡,草木生机凋敝。
只转眼,本就无甚生机的那一片小天地顿时沉入死寂。
那中年妇人见这边幅不修的老道将叶枯护在身后,心中本就不悦,方才赵承和的一步是有些水准,可若要让她就此退却还远远不够,正想出声陈清其中利害,却不想赵承和会直接出手。
这一出手,便要将她一身生机封尽,魂飞魄散。
中年妇人脸色蓦地一变,掌指划动间,在她背后有苍翠迷蒙流转,仙葩吐瑞,绿枝横斜,竟是在一片收拢的死寂中撑出一方生机勃勃的小世界。
“咔嚓,咔嚓”
葱茏而出的奇景被凋敝枯萎的生机挤压,顿时有不稳的迹象,绿枝生裂痕,迷蒙苍翠颤动不休,似是下一秒就要崩溃瓦解。
叶枯本就对赵承和所悟道法有些好奇,这位天师似是通晓天机,举手投足间都有天地与之共鸣,这偏偏又是苟安于望和这样一座荒山野岭之中,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悟自然生机之法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他不禁暗暗咋舌,怪不得张有虎会说自己这师傅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这般扭转生机做死寂的手段端的是有些骇人,这位老天师究竟是何等境界的人物?步羽?甚至是……
叶枯为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随便碰到一个老头就是羽尊未免也太过梦幻了,吓得他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高立山顶的华美妇人终是不能再保持那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凡姿态,在那朵朵仙葩凋零殆尽之前抽身而出,慌忙跃下了峰顶,无尽绿芒接天而上,凝成一片浮萍,载着她飘摇而下。
“道友当真要趟这趟浑水,管我夏家的家事?”中年妇人头发被打散,怒目而视。
“夏家……”赵承和似在咀嚼这两个字,细嚼慢咽吞入腹中,眼中爆发出两道精光,可瞬息间又熄灭了,让人只以为是错觉。
那中年妇人顿时莫名地为之一滞,心中惊骇,眼里的怒火竟不自觉地散了七八分,再晃眼看去,邋遢老道只抚须而立,也只有一副装出来的仙风道骨。
老道人不说话,中年妇人心中对他的厉害约摸知晓一二,也不敢轻举妄动,扫了叶枯一眼,色厉内荏道:“道友可知那被你庇护在身后的人是谁?他可是……”
“北王世子。”赵承和截断了她的话,淡淡道。
中年妇人一怔,压下心中被人截断话语的那一点怒意,转而笑道:“既然如此,道友便应知道我绝不会害他性命。世子与我家晚辈之间有些误会,让我带他走,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闻言,赵承和难得地瞥了叶枯一眼,却见他面不改色,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暗骂了一句有心没肺,想必是料定了有我在背后撑腰才有这份胆气。
赵承和眼睛一眯,呸了一声,毫不避讳地骂道:“夏家人的脸皮果然个个都比城墙还厚,说起话来比我这望和峰上的那几只乌鸦都要难听。”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饶是修养再好的人听了这话都要冒出三丈火来。
中年妇人心中怒火早可燎原,可终归是有所忌惮不敢直接出手,只在嘴上回敬道:“敬你一声道友,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在这么一座荒芜凋敝的山峰修行,说得好听是隐修,说不得好听就是心中压抑,只能做一只缩头王八。”
叶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位修道有成的人物竟会这样骂街似的对垒,说好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呢?赵承和一身修为深不可测,那中年妇人十有八九都不是他的对手。
望和峰上飘起一阵光雨,滂沱的萧瑟红意纷纷而下,像是深秋的落叶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