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帝国的统治依旧稳固这倒也无所谓。因为谁也不可能公开出来质疑帝国的开国祖宗,但自古以来世界上就没有不亡之国,等到某一天,波拿巴家族在法兰西的统治也将和之前的卡佩家族一样抵达终点(而且注定国祚不会有卡佩家族那样漫长),到了那个时候,这种逆反心理,就会让人们迫切希望打碎偶像崇拜,会不顾一切地抹黑拿破仑皇帝,甚至连那些应该被认可、被赞誉的功绩也被唾骂。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艾格隆将父皇捧得越高,就意味着在未来也会被遭遇更多憎恨和唾骂。
不过,在抚摸棺木的这一刻,艾格隆突然又释然了。
拿破仑皇帝和自己一样,都是毫不犹豫的现实主义者,他固然为国操劳谋划深远,但其目的,终究也是为了维护自己、以及子孙后代们的统治。
如果能够让子孙后代多坐几代皇位,哪怕只有一两个世纪,那么在那以后就算受点唾骂又有何妨呢?
所以,如果皇帝在天有灵,他也肯定会愿意看到已经死去的自己被抬出来充当子孙们的护身符,哪怕“骂名我来扛”也无所谓。
再说了,无论怎么黑他,他在都曾经带领过法国人走向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巅峰,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的事实。
在礼炮声、哭泣声和欢呼声的伴奏下,艾格隆轻轻地挥了挥手,这一口橡木棺材被放到了一辆炮车上,然后由驮马拉着缓步前行。
艾格隆和一众元帅们围在炮车的旁边,等级低一些的高级军官和官员们则跟他们的身后,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复辟进军”也随之正式开始。
在炮车驶出港口设施开始经过居民区的时候,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民众们,也在这一群姹紫嫣红、星光璀璨的队伍当中,看到了炮车上的棺材。
他们纷纷低头默哀,有些感情冲动的人则用手帕捂住了脸,低声抽泣。
无声的哀悼和痛苦,更加让这个场面变得尤其肃穆。
艾格隆面无表情,只是紧跟在炮车旁边一路前行,仿佛此刻他不是权势滔天的皇帝,而只是一个在缅怀父亲的孩子。
当然,他不可能在棺材到巴黎一整条路都跟着,年迈的元帅们要么身体难以承受要么同样重任在身也不可能跟着走完这一路,所以等儒安港的仪式结束之后,他会先行返回枫丹白露,后续的一系列行程和庆典活动,都由专人负责。
等遗骨到了巴黎,这场仪式的最顶点,那时候自然会比今天这样还要隆重得多。
就在这悲伤而又激动的气氛当中,艾格隆终于完成了他的日程,然后回到了他的临时住所。
接着,他将自己的心腹宠臣基督山伯爵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作为艾格隆的心腹,帝国的高级贵族,今天他当然也有资格出席到这场仪式当中。
虽然因为年纪和经历的关系,他和拿破仑皇帝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他的内心同样是心潮澎湃。
毕竟,他也同样对当初的帝国引以为傲。
他更加记得,当初他正是为了代替突然得急病死去的船长,跑去厄尔巴岛送信,并且和皇帝亲切交谈了一番。
这是他和皇帝见过的唯一一面,但就是这一面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一个小水手的平淡一生,变成了惊涛骇浪般的大戏。
当时的自己肯定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能摇身一变成为贵族老爷,甚至成为皇帝的心腹吧,人生的玄妙莫过于此。
“埃德蒙,今天的场面,你觉得怎么样?”艾格隆的话,很快就打断了伯爵的遐思。
“非常感人,非常庄严,陛下。”埃德蒙立刻给出了真心的评价,“不光老军人们各个激动垂泪,就连围观的民众们也都十分投入。”
迎回先皇遗骨,对艾格隆是极为重要的大事,他当然也不会允许出现任何纰漏,于是,在之前,他就责成他最信任的伯爵为他在暗中清理各种有可能的不稳定因素,力求把事情办得圆满。
从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但仍旧丝毫不能马虎。
“埃德蒙,我和各位要人们都要返回首都去了,先皇的遗骨、还有接下来的行程和仪式,都交给你来把控了。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这一切有多么意义重大,如果有什么宵小之徒在路上向棺材扔了炸弹,或者用了什么别的破坏手段,那也必将成为我们抹不掉的污点,所以,这次我不容许有半点差错,也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你明白了吗?”
也就是,陛下的信任,自己的仕途,都系于此了。
对仕途埃德蒙其实也无所谓,但是他当然不愿意辜负恩主的重托,更不愿看到先皇的遗骨出现任何问题。
所以,他立刻做出了保证。
“陛下,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绝无差错。这段时间以来,我和我的副手莫尔尼伯爵先生已经在沿途来回侦测了好几次,并且还留下了大量人手在沿途警戒,哪怕是经过民众围观时,任何宵小之徒也都别想靠近先皇的灵柩,对此我有绝对的自信,也不允许有例外发生。”
如此斩钉截铁的话,让艾格隆顿时大为欣赏。在这种重大的事情上,他当然需要下属坚定和敢于任事。
他也相信,伯爵会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好,正如对方一直所做的那样。
“那一切就交给你了,埃德蒙。”艾格隆轻轻拍了拍伯爵的肩膀,然后示意他告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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