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这只不过是又一次边境冲突,却不知道藩地所做的,是打算全盘推翻新京统治另立新皇。
这正是一行人手中的那份投名状的重要性。
但即便藩地做好了这样全面开战的准备,他们也只是想发起一场“由贵族对贵族的,只在贵族之间发生的战争”。
他们无意将平民阶层彻底卷入战斗——也许会在战争中有一些“附带伤害”,但逼迫平民也拿起武器加入战斗绝对不会是新京或者藩地任何一方势力的目的。
在藩地叛乱者的理想之中,平民所需要做就是坐井上观,等他们这一批贵族老爷把新京的贵族老爷给推翻了,换一个统治者统治他们。
所以水俣的混乱,在这一夜发生的下克上,不大可能是藩地叛军的所为。
因为这触及到了藩地自身的逆鳞,他们终归是月之国的华族,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己的坚持。
——这背后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与里界、食尸鬼和黑魔法相关的东西,藩地的应用像小孩玩火——贤者自从还在藩地的时候第一次经历便觉得这群人是在触碰某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物。
“做得很绝”是他最早的评价。
粗暴,简单,混乱,像是打不开锁直接用蛮力砸开门一样。
像一只猿猴捡到了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连会伤到自己都不清楚地胡乱挥舞。
——那么如果不是像他一早怀疑的“碰巧”捡到了宝剑,碰巧“知晓了秘密”。
而是“有什么人”刻意地告知呢?
连他也无法看清的黑暗终于开始浮现踪影。但即便知晓这些,即便这里令人不安的亘古黑暗在人心交错之中蠢蠢欲动着;即便那些自以为拿着铁链驾驭猛兽的人尚未察觉自己手中握着的不过是一根毫无束缚力的细丝,而这一切崩盘之时恐怕会带来超过任何当权者能够想象或是抵御的灾祸。
即便他越过了表象,得以在狭间一瞥那悠久的、亘古的、过去曾面见过数次的大敌。
他却也无人可以告知。
注意到自己老师沉默的洛安少女拽了拽他的衣角,用一如初见的闪闪发光的双眼仰视着他。
而亨利伸手故意揉乱了她的头发,这是他糊弄过去的方式。
还不到由她来背负这一切的时候。
混乱已至,作为藩地武者的青田家一行在今夜鲜血与火焰肆意横行的水俣是一座孤岛——他们不属于这里的贵族亦不属于这里的居民。
而贤者又何尝不是人群中的又一座孤岛。
他把许多人心联系起来,但自己却是一座孤岛。
在漫长的旅途之中,许许多多的见闻,许许多多的邂逅,他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与意志,将许多事物联系起来,拨乱反正,让许多事情走上了正轨。
但这。
并不总会带来满足。
知晓众多,意味着也需要背负众多;
愈是有能,愈是要考虑自己的影响是否会成为后人发展的阻碍。
孤独是全知全能者无法卸下的枷锁——而即便是他,能做的也只有着眼于当下。
混乱已至,就连旅店老板也急匆匆地回来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他们也得上路了,接下来的旅程会更加艰辛,他们这一群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群体”,在此之外的所有人都应当谨慎对待。对于和人来说是了不得的混乱,但对冒险者出身的人而言,这却是令他们感到熟悉的日子。
走出去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遭遇混乱才能辨清什么是该坚持的底线而什么是冗余无用的累赘。
将一切化作自己的精神食粮,前进,不后退。
才是里加尔的冒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