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午饭都还尚早,加之气候炎热口鼻尽是腥臭气息,尽管消耗甚大一行人却也没什么胃口。
没在夏日炎炎之下行军过,你便不会理解这到底有多难受。
和人男性与小孩在夏日时爱穿一种叫甚平的衣物。这种服装用的面料是质地轻薄疏松的棉麻,透气性极为良好不说,仅到手肘长的袖子和躯干部分还是用绳接而非缝纫的,配上不过膝盖长的短裤散热性极为优良。
有的农民在天尤其热的时候会连甚平的短裤都不穿,就只穿着名为兜裆布的打底,用上衣的下摆遮盖住裆部两条腿都露出来,可谓是极致凉爽。
但正经的武士却不能如此,即便是夏日他们仍旧必须穿着里外两层的衣物来维持自己的体面。着甲的情况下更是麻烦,作为内衬的铠下着上衣长袖下着长裤,再配上盔甲在外,即便不被日光直射半小时内也能让你汗流浃背。
新月洲的甲胄爱用涂漆,相比里加尔的抛光盔甲面对太阳照射升温确实相对缓慢一些。加上他们采用的金属面积较小不是整块的板材而是小块或者长条状金属缝在布料上,整体要比里加尔式的对燥热环境抗性更高一些。
但尽管如此,长时间的行军仍旧足以让人头脑昏眩疲惫不堪。因为武装不光是温度还有负重一项,两两相加只会让人更加疲惫。
龙之介麾下最底层的步行足轻是完整的基础配置,四肢护具分别是以3条简陋铁板缝在布料上组成的一对小腿臑当,和同样用简陋涂漆铁条配合面料缝制的简易长笼手。这两个部分加起来约占2公斤左右的重量,大腿不做防护,再加上约重5公斤的轻薄胸背甲,下垂的草摺——里加尔称作裙甲——保护胯部与大腿上段,戴上1.5公斤重的铁制阵笠,整套装备的重量其实只在10千克以内。
和全套大约20千克的武士护甲相比轻了近一半的重量,但足轻们不比武士没有马匹代步东西都需要自己扛着,这其中还包括一部分生活物资。
月之国长途行军的食物标准单位是以50天份作为一个基数,而足轻需要自己携带3天的口粮,剩下的才用大包装存放于辎重之中。
这3天份的口粮主体是米面一类烤制脱水的干粮因此还不算太重,真正麻烦的还是淡水资源。
和人爱用的竹制水筒或者葫芦以里加尔标准大约能装个0.7升左右。当然因为是手工制品实际有大有小,一般而言一名足轻会带上两个水筒,加起来将近1.5升的水足够支撑半天的行军,省一点的话一天也能撑到。
常年锻炼的足轻一天下来走出几十里路并非难事,只要熟知地形知道哪里有能补充的实际上问题不大。但在夏季消耗大增的情况下原本简单的问题也会被放大,单兵携带的1.5升水不过半日就会消耗殆尽。
亨利一行之前也是陷入这种窘境,消耗过大加上不熟悉地形缺乏路程规划最终便引致阿勇三人趴窝的结局。
——而龙之介一行采取的解决方案是将一辆马车直接改成了水车,特殊订制的大型竹制水箱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用刨子处理到无比平直的边缘严丝合缝,再以金属外箍绞紧。轻薄且不怎么漏水的这种大型储水箱实际是和人用以消防的移动水箱,因为大多数地方地震与泥石流频发,为便于搜救和人的房屋多是轻薄的木制结合纸质结构制成。
这种结构便于灾难发生后搜救抬起,且倒塌时对于居民的伤害也比沉重的石质结构要轻,但却在盛夏时节很容易失火。
连成片的木制房屋若是有一间失火很容易就会焚烧整座城池,因此司火防的人员便订制了各种规格的水箱。一般装在轻便灵活的独轮小车上,可以拉着迅速于街道间来回游走,相较人手提木桶能运载更多的淡水。
龙之介专门定做的这个水箱比消防的那种还要大,几乎是与大型四轮马车的长宽比相当。不过平常这个水箱并不会装满。因为即便是好走的国道也常有上下坡颠簸,装满水的水箱对于车轴还有拉车的马匹而言都是极高的负担,而且因为重量过大的缘故下坡时也会有很大的风险。
不过即便如此多这样一台水车也大大地提高了龙之介一行的持续作战能力,而与他们暂时同行的亨利一行也沾了这个光,得以获得充足淡水供给趴窝的阿勇三人免得脱水休克。
这样的坏处自然是机动性较差导致他们无法离开平坦的国道,但毕竟人数规模摆在那儿。小规模团体尚且能轻装上阵,过百的人数要是没有足够的给养,沦为强盗靠打家劫舍维持生活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炎炎夏日加上沼泽的腥臭热浪,所有人基本都是疲惫不堪的。10时过后他们又行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但眼见走的速度越来越慢,前方便有龙之介副官一样的上士分发了一些用小木罐装着的膏状物。
用薄荷油、桉树油和樟脑等几味提神药物萃取精华,佐上蜂蜡制成的这种膏状物是和人社会常见的眩晕药物。亨利一行在离开紫云之前也有购入。
将其涂抹在额头两侧和人称作“太阳穴”的位置,以及上唇名为“人中穴”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清凉辛辣的气息便可使人头脑清明一扫因为炎热带来的昏眩。
如此暂时缓解了暑气,又行走了约莫40分钟左右,将近午间12时,一行人便在路边已经废弃的山脚驿站附近稍作休息。
他们到来时原本在这附近竹林下乘凉的其它旅客迅速地收拾起东西便拉开了距离,少部分反应较为迟钝的在察觉到武士们并无家纹是乃浪人以后也挪得远远的。
这种情景让亨利一行挑了挑眉毛,而早已习惯的龙之介麾下的人员则是开始摆设起锅具准备制作午饭。
显然,他们已是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