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难得的日子，蓬莱岛上张灯结彩，喜庆一片。我站在碧海潮生的芙蕖花下，回望着老榕树上的彩练迎风招展。
今天是师父每三年庆贺一次的仙寿。和以往一样，她已派人从大陆上选了两个皮相极好又颇具才情的男子进来，充实她的水云仙宫。
师父要美男子，不光图肉体之欢，还为之乐。师父说，新鲜的容颜和不断的爱意能让女人青春常驻，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就如同一朵被摘下的花蕊，不用多久便会枯萎。
水云仙宫的男人们，俨然就是整个蓬莱的半个主子，师父从来不会强迫他们，他们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于蓬莱岛上的各个分殿，吃穿用度俨然似个。这样的逍遥直到某一天师父倦怠时，便会随着他们的性命一起终结。
蓬莱岛上的金砖玉瓦，映衬着山水奇景，宛若人间仙境。
我已经有许久不曾穿过那一身霓裳彩衣，自那日便将其缴碎又付之一炬。我的衣裳也不再有血一般的红色，而是纯纯的素净的白色，仿佛这样我才不会想起那场想躲又躲不开的梦魇。
再看看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我想起上一世那句强赋哀愁的“蝴蝶飞不过沧海”，那时候，只为情事，如今，却让我自感身世。
我只是一只双翅无力的娇弱的蝶，再色彩斑斓也终究只能盘旋在蓬莱岛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终此一生。
我时常战战兢兢的想，或许有一天，师父也会对我，对碧穹，对墨凉倦怠的吧，那时候，我们的命，是否也会和那些抛入大海的男人一样。这种担忧就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快刀，时时刻刻悬在我头上，我不知它何时落地，却怕它终会落地。
碧穹轻轻巧巧的脚步声又迎了上来。
我转身对她莞尔一笑，她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风大，我们回去吧。”不等她开口，我自觉道。
“不急。”她却道。“再有三两日就要离开这里了，看一看蓬莱的山山水水也是好的。”
我凝视着她。她轻锁着眉，专心致志的眺望着淹没在蓬莱云海里的八仙殿，眼中有眷恋，也有迷惘，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愫。
她自是和我不同，少了那一世的记忆，她自生来便是在蓬莱，不管这里带给她多少不公多少寂寞，她的根都在这里。
所以，墨凉那句带着我和碧穹远走高飞的愿望，大约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遐想吧。
于我，不愿两个人之间横戈着一个碧穹。
于碧穹，抵不过生是蓬莱人，死是蓬莱魂的宿命感。
“碧穹，如果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你还会回来吗”我明知故问。
“会。不回蓬莱，我能去哪儿。”碧穹紫色的眸子如一潭幽深的湖水。
我头一次发现，忽略师父的烟视媚行碧穹的冷清似铁，她们二人其实还是很相似的。一样的完美到无懈可击的面容，一样的紫色的眸子，一样的小巧而尖的下巴。
“碧穹，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师父。”
“整个蓬莱，除了你还有谁有资格这么议论。”碧穹幽幽道。
我只当她是不愿说了。正想谈些什么岔开话题，又听得她道:“在蓬莱，除了你，还不是师父想让你长成什么样子，那你便会是什么样子。”
我难过的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我五岁那年，同是五岁的她来到我身边，便是一副尽职尽责又冷漠以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那时我隐隐得知，蓬莱岛上的八仙分殿，她已经去过了六个。不说别的，单是那双反射着光时显现出琥珀紫的眸子，就不知道在仙姑堂受到了多少煎熬。
师父为什么要创造出一个如此神似自己的碧穹吗，是想用另一种方式留住自己的容颜，还是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些什么
大抵，除了我，没有人会这么想，也没有人敢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