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沛然眸光微动,似有动摇。苏家二小姐苏悦然虽才貌平平,且与她一般在苏府不受待见,但苏悦然为人宽厚和善,未出嫁时对她常有照拂,以往是疏阔轩的常客,两人的情分不浅。
如今外界都传太子对苏二小姐宠爱有加,苏沛然却不敢确定。她二姐是个温婉性子,但色艺平庸,男人本都重色,更何况是见惯绝色的天家人?
也不知二姐过得到底好不好……
她侧着头露出忧虑之色,不防那头苏妙然正不动声色地暗暗打量她。
苏沛然向来穿得素雅,今儿个在自己屋中更是打扮得清淡。墨发披肩,柳叶黛眉轻蹙,一双明眸如烟笼雾罩,面上不施脂粉,颜色发青,却别有一番病美人的韵味,直叫人移不开眼去。
苏妙然侧头看着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渐渐用力攥紧了些,指尖绷直隐隐泛出异样的白色。
苏沛然无异是个美人胚子,如今一脸病容才折损几分颜色,若是身子恢复,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过,她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恢复的机会——
苏妙然心思缓缓地转着,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她深深地吸了口屋内馥郁浓香的珠翠香味道,又觑了一眼眼下乌青的苏沛然,慢慢松开了紧握茶杯的手。
这回,她一定要劝得苏沛然去赴太子府的宴会,借此彻底铲除这个威胁!
江亦柔在一旁将苏妙然神色微妙变化之处看得分明,微微眯眼,心道这苏妙然死缠着要沛然去太子府赴宴是安了什么坏心?
再看那仍在垂头思量的苏沛然,眼睫低垂,神情专注得很,丝毫没注意到苏妙然这边的异样。
江亦柔不由得暗叹,沛然果真还是与过去一般无二,看似冷硬厉害实则单纯得很,对那些冷眼以对的人,譬如苏欣然之类,她晓得要防,对这些暗里藏刀表面笑迎之人却完全失了防范。
苏妙然喝了一口茶又低低在苏沛然耳边道:“妹妹,上回二姐来信,信中也提到了你,她对你可记挂得很吶!”
“真的么?”苏沛然抬起头来。
苏妙然轻笑着点头:“那时你卧病在床没能来请安,父亲可是对着全家人复述了二姐的信的,几个姐妹里,二姐最挂念的还是五妹妹你呀!”
苏沛然蹙眉细细回想,苏妙然又道:“二姐初嫁到太子府时,成日惶惶忧虑不得安,来得家信不少,如今却少了许多,想必是太子殿下待她极好的缘故,可是妹妹你不知道,太子府是皇家人的地方,那些个侍婢的心思不晓得有多活络,二姐姐又是那种好欺负的老实性子,平日里总免不得要吃些亏!眼下,她这心是随了太子殿下了,可想来也是有不少苦楚,你想想,二姐那个性子,既然是向着殿下了,自然有苦也不会再往家书里倒了,我们姐妹几人去与她说说话岂不能令她宽慰几分么?”
话是这么说,苏妙然心里头全不是这样想。她觉着凭苏悦然那点姿色,抓不着太子的心,加上苏悦然还心无城府、天性愚钝,自然是斗不过太子府上上下下的女人。
苏沛然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却仍没有开口应下。
苏妙然毫不气馁,仍然柔柔笑着:“我们几个里头,就属五妹妹你同二姐情分最好,你若是不去,怕二姐姐都没有兴致搭理我跟欣然呢!”
苏沛然被她这一来二去地说了一番,终是被她劝动了:“我倒是想去,就怕母亲不答应。”
苏妙然听她这么一说,登时喜上眉梢,倾出身子眉眼弯弯道:“你放心,母亲会答应的,我去帮你到母亲那儿说说!”
苏沛然微微一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就劳烦三姐了。”
苏妙然佯怒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说完咧嘴一笑,倒露出与往日娇弱不同的俏皮之色来。苏沛然没什么明显的喜色,却也显然是高兴的。平素冷清的疏阔轩一时添了几分喜气,秀云本来在一旁也跟着乐呵呵地笑,一抬眼却见对面的丫鬟脸色难看,不由得皱起眉头,暗道这新来的丫头就是不懂事儿,主子在这儿高兴呢,她一个下人倒摆起脸色来了,也不怕扫了主子们的兴致。这么一想,觉得自个儿却要聪明厉害得多了,于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板。
姐妹俩接着闲聊了几句,苏妙然便说着要叫苏沛然好生歇着,欢欢喜喜地带着秀云离开了疏阔轩。
江亦柔给苏沛然换上新茶,状似不经意地来了一句:“三姑娘待二小姐真是好,为了能让二小姐开心些,这么费心费力,当真令人感动。”
哪晓得苏沛然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先前我倒没注意过,原来三姐人这样和善。”
江亦柔闻言,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当即暗暗龇牙。
不行,得再想想办法!这个苏妙然心思太重,她一心想要沛然去太子府,八成是有什么预谋。
“而且三姑娘的口才也真是好,三言两语的,就劝动姑娘你了,换作是别人,姑娘指不定听了两三句就要嫌人多嘴厌烦呢!”
苏沛然不知江亦柔那边的心思,只抿嘴浅浅一笑道:“我往日不知道三姐的口才那样好,眼下看,凭着她那张嘴,母亲说不定真会答应让我出府去赴宴的。”
江亦柔呵呵干笑一声算是应答,低下头眉头就拧成了一团。
苏沛然仰起脸轻嗅了一下,歪头看向她:“屋里头的香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
江亦柔心中咯噔一下,想不到苏沛然的鼻子这样灵,她新换的香分明与珠翠香相似得很。她顿了顿道:“以前那个香熏人了些,奴婢老家那儿有个说法,说是这香要是味道烈,会伤到人皮肤咧,姑娘是女孩子家,又是苏家小姐,细皮嫩肉的,可得看顾着些呀!”
苏沛然噗嗤一笑:“尽瞎说,你老家那种乡下地方还能有人用熏香不成?这说法是打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