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慢点,别摔着了!”女子秀气的面容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小女孩采着花,这一朵很漂亮,那一朵更漂亮,女孩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忙得上下闪动。
无意之中,她看到了溪水里有个黑色的物体在浮沉,乍一看有些可怕,小女孩吓得尖叫了起来,直起身子就往女子跟前躲去。
“云歌,别怕!”女子将女孩抱住,柔声安慰道。
云歌,原来这孩子名叫云歌,取自“云中谁寄锦书来”。
当年南岳王岳威,读到此句时,才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想出了这个名字,为此他还在自己的王妃,梦如絮面前狠狠地自吹自擂了一番。他本是个粗直的汉子,能取出这样稍有点文气的名字着实不易,欢欣鼓舞一遭也是可以理解,但却遭了妻子一顿数落。
“你当自己多体面了,一个名字竟要想一个月,谢天谢地,幸得是你想出来了!”
南岳王听了,只能硬着头皮笑嘻嘻地承着,这位人前威风八面的南岳之王,一把战魂刀,也曾抵挡过千军万马,而在妻子梦如絮面前,他却笨得有些可爱。
因烦着女儿一直缠绵着妻子,南岳王莫名其妙地打翻了醋坛子,借着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便把云歌送到百花谷,拜了谷主刘玉冰为师,这样他便又可整日围着他那国色天香的妻子打转。
孩子离了娘亲,按说应该闹腾不休,幸得云歌生如朝露,性若明云,不出几日便沉浸在这孤鹜峰百花谷的蜂飞蝶舞之中,欢快如旧。
“云歌,你瞧到了什么了,把你这天大胆子的傻丫头都吓成这样?”
云歌仍把头埋在玉冰的怀里,不住地摇头,似害怕得紧。
“别怕,有师父在,说,瞧见什么了?莫不是你前些日子,瞧见的很丑很丑的癞蛤蟆?”玉冰逗笑着问道。
“不是,”云歌低声地呢喃道,“是一个躲在水里的妖怪!”
玉冰笑了,她明净如雪的脸是终于有了些人间的烟火之气。
“妖怪?你可知道妖怪长什么模样?”
云歌将眼睛睁开,将头从玉冰怀里探出来,她朝那溪水畔小心地望了一眼,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心才安稳了些许。她指着溪畔的水中,一本正经地对玉冰言道,“刚才那里有个妖怪,我看见了,他用一双眼睛看着我,师父,你说妖怪会不会吃人的?”
“妖怪自然是要吃人的,可我们的小云歌这样可爱,妖怪也舍不得吃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刘玉冰一边安慰云歌,一边抱着云歌朝百花谷腹地的一间木屋走去。
在她们的身后,深暗的溪水里翻出几波水泡,一双黑色的眼睛从溪水深处冒出。
第二天,刘玉冰在前院里摊晒草药,云歌提着花篮蹦蹦跳跳地往外跑,似早已忘记了昨日的事情。
“别跑远了,为师煮了蜂蜜茶,你玩一会儿就回来吃。”
“知道了,师父,我采满了这篮子花就回来。”云歌一边跑一边回应着。
离阳花,只开在花谷东边的明溪畔,云歌又来到了这里,采着一朵又一朵的离阳花,阳光温和地照在她身上,光芒凝聚而不散,使她周身散发着明亮的清辉。
这潜藏在溪水里的妖怪似乎也对云歌有所偏爱,偏只有她来才肯从水底浮出来,那双黑如暗夜的眼睛,缓缓地从深处探出,静静地,远远地,看着这个如阳光一样跳跃的女孩,眼神里透出不尽的爱慕。
云歌忽然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她不由得朝那妖怪看她的方向看去,又见到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但这一次,却不似昨日那般可怕,仔细瞧着,反而觉得有些可爱,甚至有些可怜。
云歌素来胆大,她看着漂浮在溪水上的那双眼睛,露出明花般灿烂的微笑。那眼睛似自卑了,竟不敢再看云歌,慌忙就要沉下去逃离。云歌忙对他喊道,“别走,留下来陪我玩好吗?”
那眼睛犹豫了,但他没有沉下去,片刻之后,他缓缓地从水面升了起来,原来他并不是妖怪,而是一个眼睛大而黑的人,确切地说是一个比云歌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他全身赤裸,身上长满了青苔,头发盖面,又长又脏。
小云歌看了却不怕,她走到男孩的面前,替他拨掉头发上的水草,那一刻,她在他的心里,就像太阳一样明亮。
“我叫岳云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他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我...,我没有名字!”他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说了这样一句话。
“人都有名字,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云歌很难理解,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没有名字。
他有些羞愧,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云歌拉起他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帮你取个名字吧!”
男孩一听,心里止不住地高兴,他兴奋地点头,以致头发上的水珠,甩到了云歌花一样好看的衣服上,他立即想为她拭去衣服上的水珠,但他又怕自己的手弄脏了她的衣服,手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云歌却全然不在意这些,扶着脑袋沉吟了半刻,忽然心中想到师父时长念道的一句“昨夜风雨吹轻舟,花月浮沉人未留”,便开心地对男孩说道,“不如你就叫轻舟吧,你看如何?”
男孩点了点头,清瘦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他笑起来虽不好看,但却真诚。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一起去见我师父吧!”说着云歌就拉着轻舟要去见刘玉冰。
轻舟却僵住了,他似乎并不愿意见云歌以外的任何人,他似乎很怕见人,所以白天他总躲在水下面,也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被淹死,直到晚上才出来寻些小动物吃,如此一来性情早似野兽一般,见人也总是怯怕。
云歌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安抚道,“我师父不但人长得美,心也是最善良,她是我见过除了我爹爹和母亲之外最好的人,她不会伤害你的。”
轻舟此刻最信任云歌,听了云歌的话,便松开了脚步,跟随云歌朝花谷的木屋走去。
阳光普照,照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孩子身上,温度却是一样的。
天生万物,从未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