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跟着站起来，还没开口，林木辛已经抢先：“不需要送，我暂时不回北城，我还有别的事。”
裴成顺口问道：“什么事？”
林木辛：……
如果朋友之间，这么顺口一问没什么，可很显然，林木辛没有把他当朋友，那么他的顺嘴一问就会让别人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裴成顿了顿：“那好，我送你到楼下。”
这次林木辛点了点头，
送就送吧，
从楼下下来，走出门禁一看，这小区里一栋栋楼都是一个模子造的，林木辛瞬间觉得有点晕楼。
放眼一看，身前几条路都一个样，来时走的停车场，她没注意看，现在好像找不到小区大门了。
这真的是……不能去问路吧。
裴成站在她身后，他当然知道她现在肯定头昏眼花，毕竟当年两人刚搬进来的前半个月，几乎每天她都要打电话给裴成，让他出来迎接她回去。
当时裴成还笑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能是个路痴。
林木辛有时要面子的点跟人很不一样，她绝不承认自己是路痴——哪怕现在，她也是神色自若的冲裴成点点头：“那好，我先走了，再见。”
裴成看了看她，侧身从她身后绕到前面：“一起去小区门口吧，正好我去拿一份快递。”
林木辛：……也行。
两人走到门口，裴成好像再也找不到理由去送送，林木辛一句‘我要走了’说了三遍，最后一次终于成功。
好像五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小区门口，什么也没拿，双手闲的插在口袋里，脸色很差，眉宇间有些许不耐烦，但还是克制的跟他说了一句：“我走了，以后自己保重。”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
当时的裴成有怨恨、不甘、气愤、不舍、难过，多种情绪在他胸口搅的天翻地覆……
他没有回应她，就那么双眼通红的看她走，
现在想来，怕是当时的林木辛已经生病了，她迅速的给自己离了婚，好像这样真的可以了无牵挂的去赴死一样。
裴成甚至不敢想，假如她没有熬过那场病，是不是五年前那句‘我走了，以后自己保重’成了她这辈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
林木辛的背影消失在裴成视线里，他低下头，不知道是这初秋的风比较迷眼还是什么，他觉得眼睛酸胀着难受。
再次回到家，裴成坐到刚才林木辛的位子上，这个家自没有林木辛后，他好像也很抗拒回来——卫生间的洗发水、沐浴露，
阳台上盆栽里的香气，
冰箱里的水果味，
卧室的香水味，
整个屋子全是她留下的气息，而她却真真切切离开了，
五年了，
他不曾忘记她一刻，
她却将他忘的干干净净，
那些从前，与现在一笔勾销。
心口仿佛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圈，裴成给自己点了烟，随后开机，给陆航拨了电话。
“喂，怎么了，裴成？”对于一天之内接到他两个电话的陆航，直觉裴成心里肯定有事。
“晚上一起喝一杯。”裴成直接提议。
“好，哪里。”电话那头也没有推拖。
“9??吧。”
“好，我八点下班，八点9吧见。”
城中区去年开了一家酒吧，酒吧有个非常简单名字，就叫9吧。
99，久久，
那酒吧不想像别的酒吧那么重金属，反而走起了专情路线，每天九点都会安排个节目，叫‘情感诉说发泄站’——好像只要生活中遇到任何不如意的人都可以上台倾诉，酒吧会安排人坐到台上听你各种苦13诉说。假若客人想发泄情感，工作人员也可以带上客人所要求特殊面具，只要钱到位，打骂都行。
陆航到的时候，裴成已经在那里喝了小半瓶，他把外套脱到一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怎么自己喝了这么多，发生什么事了？”
上次陆航见他这么喝时还是跟林木辛离婚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这种借酒消愁的状态中渡过，那个时候陆航几乎天天陪着他，差点让家里怀疑他的x取向。
后来，不知是裴成自己想明白了，还是怎么，他从原公司离职，去了周氏，当了总经理又买了房，离婚后反而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而对林木辛也只字不提。
“我看见林木辛了？”裴成说。
看见林木辛还不至于让裴成有这种情绪，陆航了解裴成，他心里还是有林木辛的，不管她现在过的怎么好与不好，怕是裴成都没有办法释然。
裴成苦笑一声：“她…不记得我了。”
“什么叫不记得你了？”陆航不解：“她又不是…”说到这里，陆航突然想到大清早裴成给他看的药品，顿时福至心灵：“那瓶药是她的？”
裴成点点头，苦笑一声：“昨天同学会…我送她回去了，她住在城北，租的房子还没有家里卫生间大，床底塞了两箱泡面，每天去高尔夫球场捡球，还有负责每月昂贵的进口药，这些几乎成了她现在生活的全部。”
陆航听的也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当初她跟你离婚很可能就是发现自己生病？可你确定吗？万一是离婚之后发现的呢？”
“不会。”裴成说：“林木辛很要强，也非常追求完美，她有感情洁癖，她跟我提离婚前的每一天我们一直都很好，这个病肯定是她了解过后没把握，所以才会把自己身边的牵挂摘的干干净净，如果真的是离婚后发现，我敢肯定她不会过的这么糟糕，她这个人，不会让自己吃一点亏。”
这倒是真的，
林木辛原本那么聪明骄傲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术后失忆，她大概是无法接受现在迟钝，记性差的各种手机后遗症。
当初她俩离婚真的莫名其妙，等陆航知道这件事时，林木辛就跟失联似的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什么出轨，千万离婚，当时陆航就觉得离谱，大概这种事情真的是当事人迷，陆航提出的质疑没任何用处，只好舍命陪君喝了。
陆航陪他喝了一杯，问道：“所以呢？她现在变化这么大，你打算把她追回来么？”
陆航的意思很明显，让裴成考虑好，以前林木辛是那么优秀漂亮的一个人，到哪里都可以吸引众人的目光、裴成爱他理所应当、可现在的林木辛一无所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状态，那么裴成可以因为一时的愧疚去接受…
可以后呢……
日子还很长，愧疚不能度过余生。
裴成没有说话，他喝完手里的酒，抬头看着酒吧里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