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就在刀尖刚刚抵达眉眼肌肤之时,一道近乎咆哮的愤怒声在刑场上响起,这声音甚是洪亮,中气十足,因而传得极远。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奔驰而来的马车从京都南门而出,呼啸着朝刑场赶来,这驾马之人,正是奉常春,而这句制止的厉喝,自然也来自于他。
然而这一声厉喝,明白事理之人自然关心的是这马车中到底是谁,奉常春身位四艺宝鉴阁阁主,和大亲王府交往密切,但毕竟只是一下四品官职,与啸亭中那位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亲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小卒,居然敢大呼“住手”,居然敢公然违抗大亲王指令,居然敢驾驶马车直接开往啸亭,这一切都说明,马车中坐着的人,身份非同小可。
周休、秦北川等人心中更是感到诧异,当今京都之中,能有这份胆量和实力公然和大亲王叫板了,也就区区那么三人而已,洛灵陛下、宇文丞相和那通天塔塔主,就连蔡大将军,面对大亲王也是退避三舍,然而此刻马车中定然不会是洛灵陛,宇文丞相此刻正在城楼之上,难道说,这马车之中,坐的是通天塔塔主,姜子赋?
马车直接停在啸亭边上,奉常春当即跳下马车,一个巴掌扇在那准备行刑的灰袍老者脸上,大亲王见之也不责怪,因为此刻他看见掀开车帘的那只手时,便知道今日要取这冒充世子少年的性命,怕是难了。
掀开车帘之人,正是嬛娘,秦夫人的贴身丫鬟,嬛娘的出现,说明秦夫人就在车中。
大亲王一代枭雄,戎马一生可谓战功赫赫、世人敬仰,然而越是铁血之人,内心越有柔情一面,只是这柔情一面,秦夫人独占二分之一,其次便是爱子秦风。
大亲王与赵珏毓患难相识,更是一起渡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千里生死逃亡之路,若非赵珏毓舍命相救,大亲王恐怕早已命丧黄泉,这份情谊大亲王视为珍宝,倍加珍惜,对秦夫人可谓有求必应,两人也是恩爱有加。
正因如此,大亲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骗走夫人,独自处理秦风一事,然而夫人此去滨州路途遥远,即便乘坐飞行舟来回也要四日光景,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此刻那容大亲王多想,当即起身来到马车前,准备迎接夫人,可马车中却只走出嬛娘一人。
大亲王关切问道:“夫人,可在车中?”
嬛娘微微点了点头,轻语道:“小姐就在车中。”
嬛娘这句“小姐”的称呼,大亲王便感觉不妙,不用夫人而用小姐称谓,自然是要和大亲王撇清关系,大亲王心中一阵难过,追问道:“那为何……”
未等大亲王说完,嬛娘抢话道:“小姐不想见你,只是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夫人有何吩咐说便是。”
“小姐说她今晚会亲自下厨,做的是世子最爱吃的五桂丸子,晚餐时如若见不到一个毫发无损的风儿坐在她身边,小姐与大亲王这夫妻情分,也就到了尽头。”
秦夫人家乡在滨州岭南,而岭南有一习俗,家人团聚时便会在肉沫中加入桂花,做成肉丸,在裹上糯米蒸食,寓意家有贵人、衣食无忧、蒸蒸日上。一家有几口人,便做几个丸子,比如一家四口,便是四桂丸子。
秦夫人这用意,大亲王当然知晓,同时也是大亲王最担心、最难以抉择的一件事情。
嬛娘并未在于大亲王多言,而是走到秦风身边,拿出一橘黄色镂空琥珀手镯,牵起秦风左手将其戴在手腕之上,轻语道:
“这手镯,乃是赵家信物,赵家万贯家财,富可敌国,数千年来积累的财富,早已不在帝国之下,夫人说了,你带上这手镯,秦宇敢动你一根毫毛,从今往后,大亲王府就别想再从赵家拿到一文钱。”
说完,嬛娘手掌在秦风手腕上轻轻拍了拍,便转身离去,重新登上马车,正要掀开车帘时,仿佛又记起了什么,下车对大亲王说道:
“大亲王,小姐还说了一句话,她说,就算这少年不是风儿,如今你已失去了一个儿子,可千万不要再把夫人也弄丢了。”
这句话说完,嬛娘便坐上马车,常遇春一声吆喝,这马车缓缓起步,朝着京都城中驶去。
自始至终,秦夫人未见大亲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