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刑场,雨势越来越大,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闪电雷鸣频繁的撕裂长空,然而围观的人海却没有丝毫离去的迹象。
李互离去后,刑场之上骁骑军的数量增加了一倍有余,此刻已经将整个刑场团团围住,如此风雨交加,围观人海根本看不清,也听不见啸亭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五王爷立于城墙之上,斜风暴雨已然淋湿了半边衣衫,先前啸亭之中出现影珠映射光辉,然而不到半盏茶时便莫名关闭,接着一中年男子呼喊着大亲王的名字冲入骁骑军中,这男子的背影五王爷有些眼熟,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他会是何人。
暴雨之下,啸亭弥漫着一层水雾,这层水雾聚而不散,一直笼罩在啸亭四周,这笼罩的水雾更像有人故意所为,以致于凭借五王爷的眼力,也无法看清啸亭目前是何种情况?
宇文丞相倒是一脸轻松,对啸亭中的事也开始不再上心,一屁股坐在城墙护栏的石墩之上,时不时拍拍自己的大肚,倒有几分惬意,与身侧的谢长河一直在小声交谈这什么,这骤雨响落听不直切,倒是时不时会传出李互这个名字。
刑场外人群涌动,大雨倾盆使得众人纷纷撑起雨伞,或拥挤在大树下避雨,人海中最焦急的莫过于瑶莫冰,此刻瑶莫冰离开了青纱帐,与宫九歌等人站在一起,神情焦急、面色忧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奉常春找来医馆大夫为江幽兰包扎好伤口,鲜血已然止住,虽然江幽兰对瑶莫冰心存敌意,但在这个时候,两人还算有共同话语,脱困后的江幽兰心情甚好,先前秦风让自己先行离去时,与耳边的那句言语,一直在脑中徘徊:
“你先离去,一会自然有人带着影珠来救我。”
果然没隔多久,便有人带着影珠出现于刑场,这让江幽兰一颗悬空的心也落了地。虽然中途突然出现一名身份神秘的玄衣少年,不过这俊俏少年一番折腾,却是让秦风的处境更加安全,以至于江幽兰看向那玄衣少年时,眼神中带着三分感激之情,然而这玄衣少年不但长得潇洒俊俏,一身修为更是让江幽兰心神震撼,难以置信,然而随即一想,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老公如此优秀,身边的朋友定然也绝非等闲之辈。想到此处,不由心情更是愉悦。
“瑶姑娘不必紧张,我夫君定然无恙,此刻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等这风雨过后,一切都会雨过天晴。”江幽兰撑着伞,悄然走到瑶莫冰身边,轻柔说道。
瑶莫冰侧身看着江幽兰,但见她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从容淡定中透着一份自信与冷傲,娴雅超逸的气度不由让人心生仰慕,言语中那句夫君二字,更如一根利刺一般,猛然扎入瑶莫冰心房,一股莫名的心痛与酸楚油然而生,这句本是安慰的话语,于瑶莫冰耳中听闻却是更为难过。
瑶莫冰抿着嘴,点了点头,也不知如何应答,悄悄收紧自己肩膀,目光再次望向啸亭,默默等待……
杜炳山、云夕等书院弟子此刻都有些略显疲惫,原本以为这场砍头大戏简单直接粗暴,没想到中途出现这么多幺蛾子,古皓月更是因此断了一臂,这断臂之恨自然不会责怪到书院众弟子心目中的女神江幽兰身上,更何况断臂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因那假冒秦风的少年惹起,这份怨恨必须得秦风来承担。
原本心中就极不平衡的杜斌山,偶尔看向云夕,只见他脸色铁青,双目爆裂,浑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怒火与杀气,杜炳山与此刻的云夕也算同仇敌忾,这相互感染之下,对秦风的痛风,就更深几分。
啸亭中。
大亲王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风的胸膛,随着谢玉泉的释法,大亲王精血气息源源不断的通过玉管流入秦风体内,数十个呼吸,却让大亲王感觉度日如年,最终一句又一句反复问道:“泉爷,情况如何?精血够用吗?不够本王还有。”
谢玉泉全神贯注的盯着秦风微微起伏的胸膛,丝毫没有理会大亲王关切的询问,大亲王问归问,却没有打扰谢玉泉作法,器皿中的精血慢慢蒸发,此刻已经所剩无几,大亲王正准备再次抽出体内精血之时,谢玉泉手中的玉管突然震动了一下。
谢玉泉心中大喜,这玉管的震动足以验证先前自己的种种猜想,包括是否存在“彘蚕”?世子又是否被“彘蚕”寄生?而自己想出的这种以更加强大的同宗精血引诱又是否能够成功等等?此刻震动的玉管给出了答案,虽然这答案还并不能完成验证心中所有猜疑,当也足以让谢玉泉喜出望外。
谢玉泉这一激动,险些叫了出了,凭借自身意志又强行压了回去,以至于此刻谢玉泉长大嘴巴,双目瞪如铜铃,那紧握松绿玉管的左手,微微有些颤抖。
大亲王自然也看到这一情景,心中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此时此刻,大亲王的想法又与谢玉泉完全不同,仿佛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十五年前,在夫人的产房外等待消息时的情景,如果真如谢玉泉所言,秦风体内被彘蚕寄生,便能完美解释为何风儿的命灯会突然熄灭的原因。
这是最能证明秦风身份的有力证据,大亲王此刻有些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情绪,自从断峰崖一事发生之后,秦风的性情大变,大有脱胎换骨的感觉,不但在音律之道天赋卓越,修行天赋更是崭露头角,想到此,大亲王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卜天策为秦风算卦时说的那句命言:“九霄麒麟降凡尘,万古消沉撼神州”,不由心情又是一阵亢奋,不但有些惭愧自己先前错怪了这一代神算子,更是心中坚信:我风儿果真麒麟降世。
此时此刻,古间客栈的西侧小院中,许掌柜正陪着奄奄一息的卜天策,静静的坐在茶桌旁,今日茶桌之上,摆上了九盏与谢玉泉手中一模一样的青铜灯,而身为虚眼猕猴,许掌柜不但能看破虚妄,还能一目千里,此刻徐掌柜已然张开了额头第三眼,穿过层层障碍与迷雾,啸亭中发生的事情,看的是清清楚楚。
徐掌柜能看见的,卜天策自然也能看见,此刻满脸脓疮的卜天策,嘴角挂起一丝得意的笑容,自古以来,占卜禁术可不是谁都能施展,也不是谁都有命施展,然而卜天策这一生中,不但成功施展了占卜禁书,而且还施展了两次,最后这一次,还是禁术中的禁命术,如此成就,也足以配得上自己这扶风大陆第一神算子的称号了。
掐准时机,卜天策开始点灯,桌上九盏青铜灯,名为“九窍归阳解命环”,第一盏为乾造灯,在卜天策拿捏手印间,刹那点亮,几个呼吸后,第二盏律阳灯,也开始冒出火星……
谢玉泉继续用青铜灯烘烤器皿,随着最后一丝精血化为蒸气进入松绿细管之后,秦风的胸前出现一条青筋,这条青筋不长,大约两寸,而且不停的在做不规则的蠕动,并缓缓的朝着插入秦风胸膛的那根玉管移动。
大亲王看的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一丝细节,只见秦风胸口那条青筋逐渐靠近松绿玉管,玉管再次传来一微弱的力道,谢玉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又等了几个呼吸,玉管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强,明显感觉有物体钻入,这时只见谢玉泉手速疾如闪电,紧握细管的左手猛然向内一擦,微微向上一挑,又刹那抽了出来!
就在谢玉泉抽出细管的同时,古间客栈,卜天策最后一盏青铜灯,同步点亮。此时此刻,远在大秦王府后山军机密所的一间石屋中,摆放在西侧石壁中间的一盏青铜命灯,轰然点亮。
清幽了火苗,透着一道神秘韵味,陡然窜出三寸之高。
军机密所这石壁种的青铜命灯点亮,大亲王与谢玉泉均有感应,只见大亲王猛然站立,激动的一掌拍在身前玉石大案上,大案终究承受不住大亲王的力道,应声而碎。可惜了这玉石大案,于啸亭下存在百年,今日却遭受着无妄之灾。
此刻,一只血黄色犹如蚯蚓一般的软体上古奇虫,一半卡在松绿玉管之中,一半悬空扭曲挣扎,这怪虫分不出头尾,谢玉泉也是第一次见到,对照《虞书》中的介绍,形态颜色与之完全吻合,不由连连称奇。
然而这名为“彘蚕”的上古奇虫离开秦风体内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敢顿时涌来,秦风直感头脑一阵眩晕,接着胸腔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虚弱了喊了一句“父亲”,便踉跄昏倒在地。
大亲王赶紧上前将其扶起,面色忧郁,透着三分慈爱,谢玉泉也不再理会手中这上古奇物,为秦风把脉诊断,然而就在众人将注意力集中在秦风身上之时,卡在玉管中那“彘蚕”,突然身躯拉长三倍,原本食指粗细变得犹如一根长针,接着尾部一阵挤压收缩,瞬间如同一只离弦之箭,朝着秦风胸口疾射而去。
大亲王眼角闪过一道虚影,可这“彘蚕”发难太过突然,而且时机抓的极好,使得众人防不胜防,谢玉泉更是神色大变,如若让这“彘蚕”再次钻入秦风体内,怕是先前用精血之气引诱的法子,不会再有效果,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色符咒划破虚空,这符咒仿佛不受空间规则约束一般,刚一出手,便直接出现在秦风胸前,旋即这道蓝色符咒闪出一道蔚蓝火焰,那飞来的“彘蚕”不偏不斜,正好撞上那火焰之中。
也不知是这蔚蓝火焰威力惊人,还是这火焰天生克制“彘蚕”,那“彘蚕”沾染上这火焰之后,顿时燃遍全身,掉落在地,几番挣扎最终化为虚无。
一旁的谢玉泉好生失落,能被《虞书》记录在册之物,哪一样不是天地间少有的上古精怪奇物,其研究价值自然不用多说,昔日大商王朝所饲养出来的虫兽“古虺”,据说便是根据《虞书》记载的一种名为“古鳖”的上古奇虫繁殖而来。然而当时情况紧急,对于大亲王而言,秦风的性命安危可远远胜过这“彘蚕”,故而谢玉泉虽然心中失落,却未表现出分毫不悦神情。
这道蓝色符咒,正是啸亭中,那位神秘的灵宝派女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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