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公子夜朝她挤挤眼睛,“你应该听说过吧,数日之后就是温老爷的五十大寿。为了给他贺寿,温府现正在招收大批舞姬呢。凭你的容貌,加上我的选装,中选当不成问题。”
“这和你所说的一本万利的买卖有何关系?”银霞仍不明白。
“大寿之时宾客众多,若能趁乱混入温家秘库,收获必然不菲。只用十两银子,便可赚取温家的万贯家财,岂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公子夜一边嘴角高高勾起,唇红齿白间透出丝丝邪气。
“放肆!你竟敢叫本公主去做小偷!”银霞勃然大怒,高高扬起了鞭子。
虽然高昌灭国已有两载,但她昔日公主的傲气仍存。她宁愿做个马贼,轰轰烈烈地去抢,也不愿鬼鬼祟祟地行窃,做此等宵小鼠辈行径。
“哈哈哈哈!”公子夜突然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银霞瞪大了眼睛,凝鞭待发。
公子夜收住笑声,肃然问道:“公主曾说急需银两,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
“那么小生斗胆借问:公主为何需要银两?所需多少银两?”
银霞闻言神色一黯,狼烟往事蓦然涌上心头:
昔日,父王倾慕中原文化,曾偕王后、太子亲赴长安朝见“天可汗”李世民。被隆重接待后,他归附于唐。后来西突厥崛起,横扫西域无人能敌。父王认为唐国远在万里之外,鞭长莫及。为保一国平安,他改为归顺近在咫尺的西突厥。不料此举激怒了唐皇,挥师十五万铁骑征讨高昌。西突厥因惧怕唐皇大军背信不救,父王气病而亡。
唐国兵马仅用一年时间便攻破高昌都城。新继位的王兄及满朝亲贵皆被押往长安。唐国将领贪婪无厌,将都城洗劫一空。乱军之中,萧引护着银霞,趁乱脱逃。劫后余生的族人听闻公主仍在,纷纷来投。银霞与萧引及高昌旧将赛尔库带领这些老幼伤残的族人,在战火后的残垣废墟上重建家园,勉强维持生活。
后来唐皇不知听何人所传,说道高昌地处商贸要道,历年来积攒下的钱财难以估量,遂令高昌岁岁纳贡。上一年的贡银,银霞凭着昔日父王的面子,东拼西借勉强凑够,时隔一年却又再令朝贡。如今八十万两贡银倾全族之力,也仅筹措了不到七成。
思至此,银霞不禁咬牙切齿,“是给唐皇的贡银,如今尚需二十多万两银子。”
“那可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公子夜抚掌大笑。
见银霞怒目相视,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与我合作这笔买卖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想那温家富可敌国,二十万两银子于他家来讲,恐怕也不过是秘库藏银的一角而已。”
银霞听后,暗自咬牙:可恶!温家富贵至此,却见死不救,只用十两银子来打发于她。
“我说再好不过还不止如此。”公子夜察颜观色,缓声说道,“得手之后,你将温家家财按贡银交与朝廷,即使温家事后查知,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他家势力再大,也不敢要回献与朝廷的贡银。即使温家想要对付于你,只要你得手后立即返回西域,谁又能奈你何。况且此次温家拒绝助你在先,本就理亏,难道你不想借此机会教训教训他们吗?”
银霞咬了咬唇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话虽如此,可她平素最看不起小偷,认为那都是些低贱无能者。以往城中每次抓到小偷,她都会让士兵好好地赏上一顿鞭子,自己又岂能去干这等肮脏如鼠的勾当?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做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小节?”公子夜柔声再劝,“既然公主为了银子连马贼都肯去做,扮个舞姬可比做马贼容易多了。不仅兵不血刃,而且成本低廉。放着这样简单容易、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不做,为何偏要去做那成本巨大且极可能血本无归的营生?”
“好,我做!”银霞眼中锐芒闪动,重重点头。豁出去了!为了族人,当小偷就当小偷!期限将至,也再别无它法可想。如今父王已逝,王兄又被扣押在长安,她身为仅存的公主必须要替他们担负起责任。唉,看来不论是做马贼还是做盗贼,反正这个“贼”字她是逃不掉了。
“不愧是我看好的公主!”公子夜拇指一挑,随即取出一套华丽的舞裙,“时候也不早了,就请公主快些换上衣服,我也好指点你速去温府。”
银霞皱眉不接,“不就是混进温府做舞姬吗,为何还要这般麻烦?我这身衣服又不是见不得人。”
高昌王曾对中土文化推崇备至。银霞自小耳濡目染,也曾对之向往不已。但高昌国亡后,她却穿起旧时的服装,自此再未更改。
“我的好公主,温家在江南的财力非同小可。”公子夜捧着衣裙,笑着转到她的面前,“听说温老爷要借此次大寿之际,为温四公子选妻,仅此一事就不知引起多大的哄动。”
“这与我换不换衣服有何关系?我是去温家当舞姬,又不是去选妻。”
“公主说没有关系就没有关系吧。”公子夜长长地叹了口气,“能入选温家舞姬者,便可入住温府。我听说啊,有些大家闺秀为了能够入住温府,从而接近温四公子,甘愿扮成舞姬。虽然那些小姐个个才华出众、容貌不凡,但哪及得上公主您的花容月貌。公主只要随便往那一站,哪怕身上穿的是乞丐衣服,也可被温家选中。”
听他如此一说,银霞迟疑地看向自己身上已有些发旧的衣裙。
“换就换!我只是问个清楚,又没说不换。”抢过衣裙,她甩头跑入荒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