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说完看着这一堆衣服发愁。
梅花看出来她洗衣服发怵,就说:“那边有晒衣的绳子,你去帮我把洗好的被单拿去凉开,我帮你洗,你负责跑腿晒就可以了。”
这真是瞌睡了就有枕头,她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干这活啊,脸上写着?
她忙去端她的木盆,把洗好的被单拿去凉晒。
她一边帮梅花收拾要洗的衣服,一边跑上跑下的去晾晒,这倒符合她的性格,跑跑跳跳才是她的本性。
如果放到现在,舒月这个年龄还在大学里读书呢,怎么说都是未出暖窝的宝儿,怎么会跑到古时兵营受这份苦。
梅花不知道的是,她从小也没在暖窝里待过,受苦倒是正常,在暖窝里待着怕是受不了。那天,豹子陪着她就让自己哭了半天。亲人的温暖还不把她暖化了?她习惯了没有温暖的世界,有温暖的滋味根本就不会去奢望了。
梅花没怎么问她的家事,她自己的事情倒是没少说。
梅花年龄并不大,今年也才刚过三十,只是生活苦,硬是把她摧残的像四五十的妇人。十几岁时嫁了个男人,添了个女孩,一家子日子还好,虽不富裕,也还其乐融融。谁知后来男人染了肺痨,也再没有添一男半女。梅花靠单薄的身子支撑着这个家,家里却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也没钱给男人买药,男人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这次清剿大正匪帮,朝廷发榜一家必出一人,不出人就拿三十两银子。她家既没人也没钱,只好把女儿丈夫丢给年迈的公婆,替夫当兵。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舒月想,原以为自己就够苦的了,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苦的人,她自己的苦一个人扛着就行了,梅花的苦的却是一家子。
梅花说,她也想开了,等从兵营出去,自己就去找个零活干,把孩子拉扯大,等女儿嫁人,日子就轻松点了。
是啊,人都得有个希望,有个盼头,有了盼头再苦也不觉得苦。
可是,自己的希望是什么?盼头又是什么?她很茫然,她有过自己的希望吗?
家,是所有人的归宿,可是她没有。以后会有吗?有一个未来的归宿也未尝不是新的希望,新的盼头。可是,她却从没敢想过。家,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都和她无缘。
所以,她没有归宿,没有去处。人生,对于她来说,没有来处,只有归途,一个没有目标的归途。
梅花看她发呆,知道她有心事。到这里来的人,哪个没有心事呢?哪个不是一身的痛?
舒月从遐思中惊醒,不好意思的冲梅花歉意的笑笑,赶紧去抱已经洗好的那一盆衣服,跑去晾晒。
一时间,一大片草场到处飘扬着她们洗好的被单衣服。看着她们的劳动成果,她满足的笑了。如果日子就这般过,也蛮好的。不再去厮杀,不再去听命于某个人,某个团体,去干那些自己不喜欢的杀人害命的事,多好!
如果是那样,她甘愿一辈子都帮梅花跑上跑下,帮她打下手。
可是,她的企望也只是企望,世界还是会按它自己的思路行走。苦痛还会继续,厮杀的戏码还会上演。多年以后,我们看到的只是厚厚的一本本历史书,至于苦痛和厮杀都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