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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红妆为谁着(2/2)


    “林语!”,是碧瑕从喜堂里出来了,“叫你不要跑,你忘了你的伤了!咦?”,她瞧见闻人息在这,“你不是……那个谁吗?”,想起闻人府对林语的穷追猛打,立刻像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挡到林语面前,“你想干嘛?我可告诉你,你敢伤她,我和你没完!”

    “我……”,闻人息轻声,眸中真的似有光芒,清风呢喃,花草零落,“我想娶林语……”

    “哈!”,碧瑕被他这一句话弄了个措不及防,直到林语从地上伸手拉拉她的衣摆,她才算回过神来,把腿受伤的林语扶起,林语这次不知为何,好像早能猜到他要说的话一般,说不出的镇定

    她与他之间似乎隔了很久很久,等了很久很久……

    “我很快就二十一岁,我们说好,我到了那时就来娶你的,我还没有九幽,可是……”

    “肤浅!”,林语毫不留情,“我与你今日分明是第一回见面,你却能抛下你新婚的妻子说要来娶我,若是你妻子貌若无盐,你也不必在先前允她此婚……”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你是谁不重要!”,林语在碧瑕搀扶下走过他,“重要的是你的妻子还在喜堂里等你!”

    闻人息笑了,“原来你也觉得我该娶她,所有人都觉得我得娶听儿,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我要告诉你们,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我不想背剑谱练剑!我不想当这个家主!我不想娶听儿!”,他软弱无力地坐到地上,好像耗尽了一切的力气,说完了这一生的话,脸上淌出泪来,“我根本不想!”

    林语没料到她的一句话,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猛地朝他身后一瞥,却看见了折返的林言,她慌地挣开碧瑕的手,竟然不顾腿上的伤挪了过去,碧瑕没来得及拦林语,可林言压根没注意到林语,他只看到闻人息一身红装在那里,那听儿呢?闻人息跑出来了,那听儿呢?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林语眼睁睁看着她的二哥越过她,反而去质问闻人息,“听儿呢?你们此时该是拜天地的吉时,你出来做什么?”

    “二哥!你这三年去哪了?”,林语拉住林言,可林言已经不认识她了,林言说,“你是谁?”

    “我是你的小语儿呀!我是你小妹妹!”,林语听到他那句话,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揪了一把,难以置信,“你不记得我了?”

    “我为什么要记得你?”,林言轻轻甩开她的手,可林语腿本就有伤,一个踉跄摔倒,小腿那处血已然淤青发黑发紫,碧瑕出来抱不平,“你怎么能推人呢!”,说着想扶起林语,可林语整个人好像失掉了气力一般瘫倒在地,扶都扶不起来,“林语!叫你不要乱跑了!”,她手忙脚乱用随身的药材给林语处理,林语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她的心比腿痛一千倍一万倍,“你果真半点都不认得我了吗?”

    林言不认得她,依他的性子自然也不睬她,闻人息现不知何故跑出喜堂,听儿此时怕是要沦为众人的笑柄,风师兄八成已带她回随衣院避开那些无聊的小人了,想到这,林言径直往随衣院方向奔去,留下走廊上坐在地上的两人相对相望

    闻人息不愿相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林语似有所悟,喃喃自语,“他真的不记得我了……”

    碧瑕点头称是,“他看起来的确是忘了,依我看,倒有点像是南芝殿的秘药忘忧,你记得吧?”

    “我记得!”,林语记起碧瑕同她说过,一时兴奋就要站起,被碧瑕一下按了下去,“药山有解药对不对?”

    “对……”,碧瑕看住她,心道南芝殿秘药只是缓缓林语罢了,她那二哥哪有福吃这等珍贵的秘药,估计就是磕到脑子失忆了之类的,可惜她不会探脉,不能医治,不过人找到就好,他们药山医师不少,虽说大长老这一脉少与人来往,随便找个人帮忙看看也不是不行的……

    碧瑕把林语拖回客房那边,走廊上这会只剩了闻人息一人,他不顾一切抛下一切跑出来,竟然落得这么个可笑的结果……

    他幽幽地在走廊上沿着步道徘徊,他在想自己是否该回喜堂,遵那些人的意思娶了听儿,夏竹姨临终托付犹在耳畔,可他不愿,破风欣喜的神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可他不想,林语适才的教训也回荡在他心里,可他就是不愿也不想!

    “小少爷,不,家主,秋菊拜见家主!”,那边却是秋菊拎了两张白纸和笔墨走来,想来她还不晓得闻人息逃婚的事,“家主,秋菊有急事,先行告退……”

    秋菊是去找林书的,她让林书在他住的客房那一带等她

    碧瑕一边走一边劝慰林语,一直来到客房外,“林语,你安下心听我说,我今日见他,他也不算是个坏人,他未必就是你的仇人……”

    客房所在的六处弯道圈出两个空旷的天井来,种了许多草木,过冬了,只余一些枝丫空空,一株红梅窄路相迎,弯道处设了竹屏用来挡冷风,林语她们就坐在一张屏风旁边

    隔了那张屏风

    林书抱着林莫,林莫膝上摊开一本书,林莫用手指在林书手上一笔一划描着字,林书一字一句地为他念出来,描完一篇后,林书给他讲,“这一招是为逃,你记得向右第一步为虚,引人随你向右想制住你,可第二三步就须快向左,但这一招不好,如果对方看穿了你,先向了左,你便退无可退,如果对方此时手握利刃,你就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林书接着说,“你还记得三不算吗?”

    “嗯……”,林莫口齿不清地回答,“不算至亲,不算同门,不算林中村……”

    竹屏那一边,碧瑕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那样一个大宗门怎会无故毁你全家,其中恩怨怕是理也理不直,一纸空文说不了什么,但你别怕,忘了那些前尘往事,尽皆忘了吧!以前那些算得什么?无论如何,药山以后就是你的家……”

    林语的声音,“你说得不错……”

    碧瑕正说着,林书也在听着,此时秋菊已沿着走廊过来了,见到秋菊拿着酒席上的汤碗,碧瑕猛然想起自己把药倾落在了喜宴的酒席上,师兄今次是第一回下山,没有人陪着怕是要出事,“林语,你先在这等我,我去找师兄回来……”

    秋菊对巧遇的碧瑕和林语点头示意,当时是秋菊负责安排各人食宿,与她们二人算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碧瑕先走一步,秋菊捧着汤和纸墨,走到帘子前,一下便掀开了,“林公子,你果然在这处藏着,秋菊猜小莫喜爱那旁边一株红梅,想你们会坐在这……”,她欣喜异常,“你说要给我写的字,我拿来了,还有我亲手做的汤……”

    “大哥?”,林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亲人们尽死绝了,而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碧瑕也曾开她的玩笑说她是天煞孤星,今日她却一连找回了两个哥哥,她如果不是不能站起,必会一路小跑着欢天喜到林书面前,“大哥!”

    林书听见林语的声音,定了一会神,待林莫的手悄悄按上他的手时,他才说,“小妹,是你吗?你回来了!”

    这一别三载,恍隔三世……

    “嗯……我……”,回来了,林语兴奋不加掩饰

    “小妹你倒是有点变了”,林书说这话时,脸上神情不明,“在刚才那人面前,你把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顺……”

    “是吗?”

    这一段久别重逢尚未演完,客房的天井旁,忽的一个人被踢出来,定睛看去,却是一手拿着鞭子的碧瑕,林语慌乱之中,不顾腿上疼痛,赶紧扑上去,跪倒在碧瑕身边,黑暗里走出一个白发妇人来——是药浮,“倾儿若有半点差池,我砍了你们二人的脚也不够还的……”

    碧瑕起身半跪,“师父,碧瑕知罪!”

    “知罪就好……”,药浮倒也算看着碧瑕长了几年,没忍下心去真砍了她的脚,“倾儿呢?”

    “师兄在喜堂里……”,林语回话间,药倾已从喜堂摸回了客房,正看到药浮在教训两人,忙冲上去跪在药浮前面,“师父,是倾儿的错,是倾儿想看看山下的风光,要两位师妹带倾儿下山的,还请师父不要责罚两位师妹……”

    药浮见药倾无事,心也算放了大半,“起来吧!”

    林语正想照药浮所说起身,一时忘却了脚上的伤,得亏碧瑕记着,连忙扶住林语起来,林语道了声谢,药浮发现林语的脚伤,立刻喝道,“别起来了,快寻个地坐着……”

    碧瑕被这一喝吓到,赶忙照做,把林语带到一旁的走廊上坐下,药浮检查了半天,面色大变,训道,“碧瑕,我先前说过,林语连走快一点都还不行,你这一路带着她干了什么!”

    碧瑕想了一下,自己带着林语一路蹦蹦跳跳,跟别人在芙蓉阁打架时扔下林语一个人带着药倾在人海里,最要紧的还是让她去追林言,林言那一推更是雪上加霜,但终归说来是她的错,碧瑕挠挠头,“我错了,师父……”

    林语此时再望去,林书和林莫连带着秋菊都已不见了踪影

    随衣院

    破风合上听雨房前的木门,叮嘱前来看听儿的林言,“混小子,你看住听儿,无论是谁都不许放他进去,听到了没有?”

    “风师兄,怎么了?”,林言刚从听雨不用成婚的好消息里寻得一点开心,却见破风神色凝重地一番嘱咐

    破风装作没事的样子,私下却紧紧握住了拳头,“无碍,只是有件事,我要向你月季姐姐问个清楚!”

    六

    闻人府祠堂

    破风坐在门槛上,面对站在跟前的月季,“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没什么可解释的”,月季摊开手,“这是你情我愿,我们又没有逼她……”

    “你们明明知道听儿她……这与逼她何异?”,破风是真真生气了,“从今天起,我和那个混小子,不会让你们再靠近听儿一步,直到她痊愈为止!”

    月季急了,闻人息逃婚和破风发现这事都是她完全没料到的,“破风,你不能这样……”

    “我偏要这样!”,破风语气坚决,“你告诉闻人息,他既不娶听儿,就担不得听儿的深情厚谊!”

    半年后,六月初六,择剑大会第二十次

    据说择剑大会源于南安王九幽存,是因前朝末年群雄并起,江湖势乱,九幽存以一人一把木剑独挑当时江湖四大宗师,破慕容修之摘星剑,娄庆之雨花剑,绝情涯之绝情双剑,为天下剑首,立盟主之规,自此每九幽易主之时,至六月初六,剑主于龙脊山龙亭择剑,大胜天下,方为盟主

    闻人息自幼听他的父亲无数次说起过这般场景,但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自半年前他逃婚,被拒,游荡,而今算是彻悟了,人是无欲则刚,剑亦如此,这繁华一梦,终究是过眼云烟,就如他手持木剑走上择剑台时,放眼只见百千人头攒动,更远处群山掩映间层层叠叠的绿树,他一剑独立于世,于这存了三百年的巨木所建的择剑台上,近处人有茶有酒,各大宗派汇聚于此,正中台上,红彤彤的血池里插着那把剑,他明晓自己今日便是要在此,站到暮鼓声起,滴血认剑,接盟主令

    仅此而已

    如三百年来的每一次那样

    听雨从闻人息逃婚后,一度晕厥,至今昏迷不醒,故而这半年一直在曲水谷休养生息,林言时刻陪着,此时只好歇在山下客栈

    辰时

    碧瑕“砰”地一声掀开药罐子,一壶子药咕噜咕噜喷出来,尽管早有准备,仍然喷得碧瑕一身都是湿漉漉的药味,她仔细看看壶里剩余的一点暗绿色冒着雪白的泡泡全身上下写着“可疑”的药汁,“林语,你真是个天才,我服你了,好好一副补药煎成了毒药,幸亏师兄没喝……”,碧瑕一本正经地教训新来的师妹,指着药单上一味药,“这个先煎的你肯定后下了,它有大毒你不清楚吗?”

    “爹爹好像有讲过……”,林语自言自语,而后责问起碧瑕来,“谁让你不写明白一点的……”

    的确,碧瑕的字写得跟鸡爪似的揉成一团,“先”字和“后”字看起来一模一样,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此之前,林语已经煎坏了好几副药材,这次是迫于无奈,碧瑕才给她一步步把煎药的步骤写出来的

    碧瑕打趣她,“你还真是没有做药的天赋,却有制毒的异禀……”

    因为林语煎坏了药的问题,本来药浮受不住药倾的软磨硬泡,应允要带他们去择剑大会一事拖了一会日程,更兼碧瑕一身衣裳被一再淋湿,又没有多少换洗的衣物,药浮只能决定先去龙城买衣衫和新的药材

    巳时

    龙脊山

    一个人上来了,是海月镖局的海连时,他曾与闻人龙在镖银一事上出过矛盾,闻人龙大人有大量最终让与了他,搏了个好名声,但海连时却落了个守财奴的绰号,令他愤懑不已,至今心怀不满

    海连时提了两把大锤,左右手各一只,足有两个人头那么大的锤上钉满了各式钢钉,一看就知极重,这锤子若是直接砸在闻人息的木剑上,不说别的,单是靠这一身重量就足以把木剑生生压断,海连时挥舞起锤子,连带着手臂上的肌肉突起,手腕上青筋暴露,看起来甚是恐怖,“请小公子赐教!”

    看台上,林书候在当时方巾派门主施全身后,林莫拉着姐姐林沫的手也在,林沫一张小脸惨白,时不时咳嗽两声,似乎正在病中,林书是替施全的独子施奎治病的医师,施奎年纪尚小,和林莫玩在了一处,这也是林书一介白身能随侍左右的原因之一

    台上,海连时正面直冲而来,一双大锤不留情面,闻人息迅速闪身躲避至其身后,海连时一下砸得台上一个大大的坑,木屑飞扬,尘土四散,看得闻人息在后面,立时沿地旋转,在木台上拉出一道弧沟,闻人息朝上一跳,踩定一柄大锤,海连时即刻扬起另一柄锤子扫过,就盼着这一下能打他个头破血流,故而用尽全力直取闻人息面门,闻人息赶快低头,趁大锤的惯性拉着海连时的手倒向一边时,闻人息一剑架住他的脖子,“承让……”

    这一番下来,闻人息只守不攻,分明是未尽全力,底下人人称好,海连时输得却是口不服心也不服,“小公子倒真像你那父亲,假仁假义得很……”

    午时

    一行四人来到龙城客栈落脚,药倾和药浮一间房,碧瑕和林语一间房

    林语敲了敲门,“碧瑕,今天的事,对不住……”,她说的是煎药之事,这事碧瑕明显没放在心上,碧瑕在屋里换下湿透的衣裳,林语手里正拿着新的衣物,她推开门想把衣物放到房里给碧瑕,然而接下来……

    “啊!”

    林语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衣物扔到碧瑕手里,一面惊叫一面喊着让碧瑕将衣物穿好,随即夺门而出,来到两人的房门外,她喘了一大口气,手一抹一片鲜红,这才发觉自己刚刚流了鼻血

    (注:首先请忍下你内心一切冲动把这段备注看完,我不知道你们作何乱七八糟的感想,但是我想把所有我能告诉你们的告诉你们,先告诉各位,药倾是女的,而且这两家伙都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并不想让你们误会我们干嘛干嘛,先告诉你们我们绝对不会干嘛干嘛,这本书里也不会有人干嘛干嘛,请各位买根冰淇淋冷静一点,然后,我们必须必须,是必须这么写,但是理由暂时不能说,我怎么也要留点悬念对不对?其他疑点后面会解释你们耐心等等就行了,我们开始想到这个完全是因为超级喜欢《浮生六记》沈复对陈芸那句告白,“来世卿当做男,我为女子相从”,还有人物性格的天平要平衡一下,还有因果报应的设计,就这样而已,另外我之前有暗示的哈,其实按我说,他俩说到底只是一个谁生孩子的区别,交换一下有什么关系嘛,讨厌他们的话顺便说一句他们都不会活到结局,林语和碧瑕纯粹朋友关系,一点男女情谊都没,接下来是林语致力拆姻缘的三人欢乐日常,不管你们喜不喜欢,反正我俩看着写着挺开心,我就希望我家小雁雁开心,目的单纯没你们想那么鬼复杂,没了,拜拜……突然觉得当作者心好累,还得时时刻刻猜你们的内心活动,诶……)

    碧瑕换好了衣裳出门,就被候在门外的林语一把拦下,“你你你……你究竟男的女的?”

    “女的……有什么不对吗?”

    林语结结巴巴地大叫,“可可可……可是我看见了,我全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碧瑕泰然自若,一点心虚的样子都看不出来

    “我看见你……你……”,林语再说不出一点话来,她的认知简直在这一刻完全崩塌,她怎么忘了,碧瑕说过,养大他的娘亲是个时好时坏的疯子,还给他起了个那么古怪的名字,想想就知那是他养母才对,自己的女儿襁褓夭折,便捡了个男婴当作自己的孩儿,还有……还有,什么葵水,碧瑕那家伙摇头是因为根本不知道吧!这下可怎么办是好?回想碧瑕和药倾相互之间含情脉脉的,她一把掐死自己给他们做红娘的念头,红娘?她这次要做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七

    未时

    “还有吗?”,闻人息这一声尚未问完,又见一人飞身上前,是河伯徐会仁的大弟子铁阳,听雨怎么说来也算是暗门弟子,半年前闻人息逃婚,甩尽了暗门和舅舅的面子,尽管他和这个舅舅一点也不亲热

    天上这时纷纷洒洒淋起雨来,看来铁阳是看天已阴沉才决心上台,铁阳脚一转,弹起地上薄薄一层积水,闻人息旋身一一躲过,然终不免身上被弹到几滴,谁料小小一滴水,在他之手竟化做刀刃般的暗器,愣是在闻人息手脚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口子,血沿着伤口一点点下流,此时铁阳周身雨激水花,闻人息难近他身,他却反倒假意夸赞闻人息,“小公子真是好身手!铁阳佩服!”

    雨仍在下着,闻人息见这漫天细雨,忽然记起剑谱里一招“寻花问柳”来,这是从前爹爹最爱舞的一招,剑起雨无痕,剑舞风有声,剑至极快时,能避开天降雨霖,闻人息重起剑势,再不从第一招出剑,而是由此招起手,渐渐地在飞散的雨滴中将剑舞得如一条长龙戏水,铁阳踏起一片又一片水花,终被融合其间,剑停下时,剑尖正对着铁阳的喉咙,“若不是在这台上光明正大地打,息儿未必是铁阳哥的对手……”

    “光明正大?”,铁阳丁点不领他的情,“小公子的意思是,我暗门是鬼蜮伎俩,见不得光了?”

    申时

    已经到了看台下

    “你别靠近我,离我远些……”,林语今日不同寻常和碧瑕黏在一起的模样,反而是一个劲地远离他,不止如此,她还连着药倾,“不行,你也离师兄远些!”

    “怎么了?”,碧瑕的眼神在此刻黯淡下来,他拉住林语,在她耳边悄悄道,“莫不是你对你二哥心灰意冷,移情别恋也喜欢师兄了?”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林语像是一下被踩了尾巴,“我才不喜欢软软弱弱的人呢……”

    “你说什么?”,碧瑕怒气上窜,说谁都行,怎么能这么说他师兄呢,“你再说一遍?”

    林语赶忙摇头,自己辩解道,“不是……我说你喜欢的东西我是永远不会和你抢的……”

    台上,又见一人自南芝殿的看台而起,是一个黑衣男子,约三十来岁,是沈亦允跟随多年的手下,黑衣上画各色各样的金色细线迷圈,是为迷影之术,此术须得记三千方位,五万变化,不是一般人可练,南芝殿百年方得这一根苗子

    “初次见面,不才迷影,还请小公子留手……”,话一说完,迷影足尖一动,台上忽地连出十数道影子来,其身影就匿在这些影子中间,观者眼花缭乱,谁也不知哪道影子是真,哪道影子是假,过了许久,闻人息也不攻击,只静静地呆在原地,突然影子中蹿出一个人来,闻人息引剑与之过了一招,伯仲之间,不分高下,这招过后,杂乱的影子慢慢停下,聚成一个身影,迷影问他,“为何只守不攻?”

    闻人息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复,“兵……兵本慈悲得灵,是为护人,而非伤人,所以……息儿想好,惟愿遵守本心,不为外物侵扰,息儿悟剑乃慈悲剑,立誓不以手中之剑沾滴血……”

    “那……我认输!”,迷影心甘情愿输给一个如此的人,说完便毅然跳下台去,闻人息在台上,也不知他如何坚持得了这许久,木剑被他在之前与各人的斗争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脸色已是虚弱

    迷影来到沈亦允跟前,径直单膝跪下,沈亦允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认输?”

    “殿主明鉴,迷影并非甘心输给他,只是小公子不攻虚影,迷影便只能先攻,这样下去迷影耗力过多,终会败于他手……”

    沈亦允不断地来回动着扣在一起的十指,显然在掂量他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好了,你先起来吧……”

    “大哥!”,林语从台下的人潮里看到看台上的林书,不顾方巾派弟子的拦截冲上看台去,她望见林书身后项上挂着铁锁子的林沫和林莫,几欲落泪,“大沫小莫,你们也还……”,活着……

    酉时

    报时的钟声刚过,闻人息再次连挑两人,已然筋疲力竭,看起来是再受不住一点波折了,此时却又有一道身影扑上台去,人影落地,却是破风

    “破风,你怎么上来了?”,闻人息累得一下坐到地上,在破风面前,他是毫无戒心,也来不及去想破风为了何事才站到这与他对立的择剑台上

    “怎么?我没资格上来吗?”

    “不是……”,闻人息摇摇头,他慢慢地站起来,然而仍旧一点防备也无

    “其实,与其听你直呼我的名字,我还是很想听你叫我一声”,破风顿了一顿,“哥……”

    “什么?”,闻人息怀疑自己听错了

    破风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我说,我就是冬梅那个贱人当年早逝的孩子!”

    “破风,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破风是尽情发泄着所有的一切的不满,“我比你大,就因为你嫡我庶,我就得一辈子站你身后当你的刀为你卖命,从小你调皮犯错家主都不会舍得打你,板子都是我的,我忍了,听儿是我妹妹,她死乞白赖硬是要倒贴去做你的刀,她犯贱才被你当众羞辱弃婚,你说她活该对不对?那我也忍了,冬梅……她从来没抱过我,可是她天天抱你,她没给我讲过故事,可是天天给你讲,她从来不会哄我,可是你磕着碰着一点她就跟摔到心头肉似的说不哭不哭了唷,她明明是我娘!我除了忍还能怎样?”,破风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双目含泪,他大叫道,“我为了什么非得把这些都忍下来!”

    “如果你死了,九幽就是我的,荆妈妈……不……”,破风几乎是不可觉察地微微一笑,对着台下的李荆喊了一声,“师傅,您站得远,这台上生死由命,你可未必拦得住我……”

    闻人息却不管这些,“可是……息儿自小就羡慕破风,破风背书、习武什么都学得比我快比我好,如果不是……我好想像破风一样,飞刀……因为破风我以前不知多想学飞刀,没有人逼着破风做功课、练剑,我总是想,如果我……我是破风该多好……”

    “你……”,破风的心有那么一瞬软了下来,“那你现在应我……娶听儿,一辈子对她好,我就下去!”

    “我可以……”,闻人息继续说着,“我可以不娶听儿,但是一辈子对她好吗?”

    “老话说得好,痴情女子负心汉,半点没错,混蛋!”

    戌时的钟声在这一刻“咚”地敲响,剑地里的血已经干涸,一滴不剩,那把剑自剑池飞跃到半空,剑血下滴,不住地颤抖着,发出“泠泠”的剑声,它既不急着朝向闻人息,也不多看对面的破风一眼,似抱着绣球抛郎君的待嫁闺女一样难以抉择,剑尖指着众人转了一圈,忽然锁定了目标,猛的下坠,闻人息认命似的闭上眼,毫无反抗,破风握着的刀都把手指割出血来

    可九幽竟是往台下飞去

    恰恰是向着林语这边……

    施全招呼弟子离散,林语牵着林沫,拉着林书,林书带上林莫,所有人都纷纷躲开来,慌忙逃窜,没人知道九幽剑在搞什么怪名堂,或出了什么坏毛病,但天下第一剑——问谁敢试其锋芒?

    “噌!”

    剑光划过林书脸颊,破开一道细微的口子,九幽刺入石地中,裂纹四散有约八寸,沾着林书血迹的剑身发着淡淡的红光:它认主了……

    九幽出世第二十二位刀主,听雨

    九幽出世第二十二位剑主,“闻人书!”

    看台上月季急急忙忙跑过来,扶着柱子,累得气喘吁吁,“终于还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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