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应许之人 > 第六章


    细心的人也看得出,何苦跟颜如玉之间其实是豆腐挑子一头热,何苦并非颜如玉的菜。颜如玉之前有过一个相好,是同厂的XG籍员工梁秋华。两人八三年谈过一段时间,曾经还商量着一起出来创业打拼。可中间两人在观念上发生了冲突,创业的计划搁浅了,恋爱也无疾而终。起因是梁秋华思想太前卫,没结婚就想跟颜如玉亲热,颜如玉怕吃亏,拒不接受。梁秋华几次对颜如玉毛手毛脚,颜如玉觉得此人思想不端正,尽管内心痛苦,最后依旧提出了分手。而之所以跟何苦交往,很大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出于好胜心理,因为颜如玉发现自己的闺蜜兼生意伙伴钟美英喜欢上了何苦。江西婆钟美英毕业于江西财务会计学校,此时是颜如玉所在的工厂的老板助理,不但比颜如玉能干,而且比颜如玉漂亮。尽管颜如玉对何苦不感冒,尽管颜如玉跟钟美英是闺蜜兼生意伙伴,但颜如玉心理上依旧不能接受钟美英喜欢何苦。在颜如玉看来,这里面有个先来后到的问题,我不喜欢何苦,并不等于你钟美英就可以喜欢,在我没有明确表态前,你喜欢何苦就是摆明了跟我竞争,所以,我即使不喜欢何苦,也不能便宜了你。就是在这种心理下,颜如玉不喜欢何苦,却跟何苦一直保持着恋爱关系。也正是因为这种扭曲的心理,让颜如玉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一直觉得自己跟何苦在一起是对何苦的一种恩典。

    何雨生何文和何必三个人没回家则纯粹是不想回家,觉得回家没意思。操小玉也没有回家。河南太远了,来回一趟光路费就是一大笔开支,因此两个春节都是在她二哥操小岭家过的。大家没回家过年很正常,如果有统计,会发现这年春节绝大部分外省籍打工仔没有回家过年,而回家的绝大部分过完年不会再回来。龙踞是座神奇的城市,没来过的想来,来了的不想走,走了的不想再来。就是这样。

    没有回家的五个人大年三十晚上跟“熊老师”和他的赣州兄弟一起吃了顿热闹的年夜饭。“熊老师”娶了龙踞本地女子林乐怡,算是在龙踞扎根了。大家身在异乡,加上何苦跟“熊老师”打得火热,所以就在一起过年了,一切开销由“熊老师”掏腰包。

    通过几次近距离接触“熊老师”,简光伢感觉此人深不可测。“熊老师”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手段极黑,脸上却永远是笑意盈盈。只有细心的人才能揣摩出他情绪上的微妙变化,比如他高兴的时候脸上是笑,而不高兴的时候笑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简光伢感觉到,何苦跟“熊老师”的关系并没有何苦吹嘘的那么铁。或许在何苦心里,他是“熊老师”的好兄弟。但“熊老师”其实并没有拿何苦当兄弟,这从“熊老师”对待何苦的态度就能窥探出一二。“熊老师”对待他的赣州兄弟往往是家长式的亲密加威严,而跟何苦却只有亲密。包括何苦,也包括“熊老师”的赣州兄弟,在他们的理解里,“熊老师”对何苦好像比对自己的赣州兄弟还好。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在“熊老师”心里,何苦跟他只是情投意合的朋友而已,从来不是他的兄弟,而且永远也不会是。

    简光伢看透了“熊老师”,“熊老师”其实也看透了简光伢。同样是经过几次近距离接触,“熊老师”从一个小细节上就看透了简光伢的本质。“熊老师”发现,这五个湖南佬每次一起外出,何苦总是走在最前面,而简光伢永远走在最后面。这本身并不奇怪,可让“熊老师”感觉微妙的是,简光伢不但每次都走在最后面,而且从不跟另外四个打闹,更不会勾肩搭背,永远跟另外四个人有意无意地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这个画面给人的印象是,简光伢跟另外四个人是一伙的,可必要的时候,他又随时准备跟另外四个人分道扬镳。刚开始“熊老师”没意识到这一点,几次看到同一个画面,这才恍然大悟,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要非常小心这个屌毛,”那次吃完年夜饭,“熊老师”指着离开的简光伢的背影跟赣州帮二号人物文东生说,“别被他的沉默寡言给骗了,此人是条鳄鱼,没有任何真性情,本性极端凶残。”

    这年春节陈岭南同样没有回家。陈岭南本来是要回家的,因为三年没回去了,身上也有钱了,另外龙踞离凤凰城也不远,仅四百公里,骑自行车也只要两天两夜。陈岭南其实连回家的年货都买好了,结果年前两天进了派出所,因为捡到一张席梦思床垫。

    那张床垫肯定是某个人生遭遇不顺不打算再回来的XG老板扔掉的,因为这个年月在中国大地上睡得起席梦思床垫的人也就XG老板和极少数权贵。而即使是权贵,也不大可能把八成新的席梦思床垫扔掉,不然枪毙他都不过分。腊月二十六上午,陈岭南在伏龙塘工业区看到那张醒目的床垫孤零零靠电线杆立在路边的时候,跟其他所有从旁边走过的人一样,以为是谁搬家,绝对没有想到是弃物。过了一夜,那张床垫依旧在那,尽管这很反常,但路人依旧没有想过据为己有。又过了一夜,当路人发现那张床垫还在那,心里便开始嘀咕了。这其中就包括陈岭南。陈岭南本来都计划好了腊月二十八回家,就因为惦记那张床垫,愣是留了下来。当天夜里,大半夜,陈岭南心想,这个时候去把床垫背回来应该不会有人看到。陈岭南把那张一米八的床垫背回住处,铺到自己那张九十公分宽的床上,躺在上面激动得一夜没睡,从床垫上滚下来好几次。第二天一早,石明过来叫他背上床垫到派出所去,说是有人举报他偷窃。

    石明说你以为就你惦记上了,无数双眼睛二十四小时盯着呢。

    陈岭南说冤枉啊,这是人家不要了扔出来的啊。

    石明说你怎么证明呢。

    陈岭南证明不了,结果就在派出所过年了。

    石明把陈岭南带去了拘留室,一边开锁一边跟陈岭南说这里面还有个比你更冤的——玉柱,我在外面找了个伴来陪你过年,瞧瞧。

    陈岭南进到拘留室,惊讶地发现安玉柱也被关在里面。陈岭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头问石明,说这是怎么回事。

    石明说你问他自己罢,你们有几天时间在一起,足够你们聊的。

    安玉柱见到陈岭南,说你干嘛了。

    陈岭南说哎,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陷害了——你呢。

    安玉柱说我,我是罪有应得。

    接下来任陈岭南如何打探,安玉柱双手抱胸垂着头坐在墙根下的水泥凳子上始终没再开口,最后陈岭南还是从拘留室出来后从石明嘴里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玉柱被拘留是因为动手打了两个XG人,在陈岭南进来的前一天被派出所处以行政拘留七日。事情的起因是那天下午安玉柱骑着摩托载着新婚不久的妻子李霞去小石龙集市采购回老家的年货。在快到小石龙镇上的一条烂泥路上,一辆“丰田”小轿车从远处呼啸而来,溅起一路泥水,路上行人躲避不及,无不溅了一身。安玉柱两口子也未能幸免,浑身被小轿车溅起的泥水浇了个透。安玉柱本想掉头追上去讨个说法,可被妻子李霞劝住了,因为已经买上了第二天回河南的火车票,今天一定得把年货买齐,不然就来不及了。安玉柱一想,也就忍了下来,牵着李霞下到路边的小河里洗了洗身上的泥,骑上车继续往小石龙赶。

    长话短说,两口子买上年货往回赶,结果赶寸,又是在那条烂泥路上,又是那辆“丰田”,又把两口子浇了个透。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安玉柱忍无可忍,调转车头追了上去。没追出多远,大概几百米的样子,那辆“丰田”自己停了下来。车里下来两个人,一个二十开外,一个四十上下,从那排场看就能知道他们是XG人。两个人把车停下来,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但有恃无恐,站在路上等着安玉柱。

    安玉柱来到两人跟前,没有说话,靠路边把摩托车停了下来,熄了火,下了车,跟坐在后座上的李霞说了声:别下来,坐稳当,很快。

    李霞说柱,别冲动。

    李霞的话音刚落,只听“梆”地一声,跟前那个四十上下的人像截木头一样直挺挺倒在了泥地上。紧接着又“梆”地一声,旁边那个二十开外的人也像截木头一样直挺挺倒在了泥地上。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两秒,干脆利落,李霞和旁边的路人甚至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两具放倒在地晕死过去的身体。

    安玉柱转身回到李霞面前,跨上摩托车,嘴里说了声:回家。

    当天晚上,二十几个XG人抱团上伏龙塘派出所找阮如璋讨说法,他们当中有的是在伏龙塘开厂的XG老板,有的是在小石龙开厂的XG老板。而那两个被打的是小石龙一家电镀厂的老板。阮如璋了解过事情的原委后,抬头看了一眼两个浑身泥浆的老板,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不作声的安玉柱,一脸狐疑。安玉柱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四。对方两人身高跟安玉柱差不多,块头却比安玉柱粗了一大轮,起码有一百六七。在实力悬殊如此大的情况下,安玉柱是如何做到一招制胜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阮如璋百思不得其解。

    “他直接打太阳穴。”一个当事人给出了答案。

    “你们还溅了我们两身泥哩你咋不说?”一旁的李霞以理据争,“两身脏衣裳我还没洗哩要不我回家拿来让我们所长看看?”

    “那是路的问题。”一个当事人辩解。

    “路的问题那为啥其他车都好好的就你的车不同?我看就是你的素质问题。”李霞说。

    “接下来我要好好管管你们这些开车的了。”一旁的石明说,“跟开飞机一样,好像谁他妈不知道你们有个车似的——在XG你们敢这么开么!”

    阮如璋跟石明说你少说两句罢——安玉柱同志,你也说两句。

    “我冲动了。”安玉柱说。

    阮如璋跟XG人说安玉柱同志冲动了——怎么样,你们二位要不去医院做个检查,费用我们所里承担。

    “这就完啦?连个道歉都没有,就完啦?”XG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阮如璋说要就事论事嘛,安玉柱同志是冲动了,你们也不是无辜嘛,有因有果嘛。

    XG人七嘴八舌,说这不行,我们来大陆投资,来帮你们大陆发展,你们不能这样轻怠我们,你阮所长这是包庇,是……

    “咣”地一声巨响,阮如璋一拳头擂在办公桌上,打断了XG人的七嘴八舌。

    多年以后,据安玉柱回忆,他追随阮如璋半辈子,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见阮如璋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可以说是暴怒。安玉柱清楚记得,当时阮如璋一拳头擂在桌子上,把桌子震得四条腿都离地了。

    阮如璋擂完桌子后阴着脸死死盯着眼前的几十个XG老板足足有五分钟没有说话,整个派出所里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把人吓一跳。一个在伏龙塘开厂的跟阮如璋关系不错的XG老板最后打破僵局,说阮所长,他们不会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消消气。

    “岂——有——此——理!”阮如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站起来拂袖而去。

    事情到这里本来就该完了,可两个挨揍的当事人不干,在伏龙塘派出所讨不到说法,当晚又跑去市局讨说法了。市局当天晚上的值班领导是政治部主任谢运来,谢运来知道,这个事要是传到邹南粤那里去了,肯定没阮如璋的好,所以把事情压了下来,又交回给了伏龙塘派出所,让阮如璋务必处理好。阮如璋也知道,意气用事没用,肯定要拿出个姿态,不然XG人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于是阮如璋把安玉柱叫到跟前,说两个方案,要么,你捏着鼻子去跟XG人道个歉;要么,你受点委屈,我拘你七天——他们要是还敢闹,我让他后悔从娘胎里出来。

    安玉柱说要不就拘我七天罢,至于道歉,我是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就这样,安玉柱两口子这一年也没有回老家过年。

    大年初五,安玉柱从拘留室出来了。初六,陈岭南也出来了。陈岭南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确实没有人出来认领那张床垫。从拘留室出来后,陈岭南第一时间找到石明,说能不能把床垫还给我。

    石明说可以啊,你去我宿舍搬罢。

    陈岭南说算了,你都用上了,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就这样,石明在这张床垫上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短暂的春节过后,龙踞又开始了一年的忙碌。龙踞的发展势头几乎缺乏逻辑。城市的边界每天都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扩张,城市的天际线每天都以转身的速度在升高。这里每天都会涌现出新的工厂,工厂每天都在壮大。工地遍地,遍地施工,地上一年四季铺着浮土,天气晴朗的日子漫天尘土,雨后遍地泥泞。在这个“时间即金钱,效率即生命”的城市,发展几乎是它唯一的使命。它的活力超乎想象,每天都有操着各地口音的人涌到这里追逐他们的梦想,每天都有梦想破碎伤痕累累的人黯然离开,每天都有奇迹发生,每天都有传奇破灭。勤奋和取巧、智慧和勇气、鲜血与汗水,在这里都非常值钱,也一文不值。

    转过年来,何齐夫妇的纺织厂由之前的十几个人发展到了三十人。老板郑家驹最关注的一件事不是没有订单,订单根本不用愁,郑家驹最关注的事是找到称心的厂房。郑家驹此时还没有足够的资金自建工厂,只能是租赁本地人私搭乱建的厂房。为了省下每一分钱,郑家驹每次换厂房都只找面积刚刚好的,小一点肯定不行,大一点郑家驹也要反复权衡,以致每次找的厂房都只能用半年。光去年一年时间,郑家驹的厂房就搬迁过两次,每次都是因为规模扩大,原来的厂房容纳不下,每次搬迁都把手下的工人累得半死不活。他的工厂还将扩大,而四个月前租赁的车间又已经到了极限。郑家驹这种精打细算的做事风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以说是精打细算,也可以说是格局太小。

    “他就是个傻屌。”这是何必对姐夫郑家驹的评价。

    别说郑家驹,即使不务正业的油漆厂老板郭宏生,从XG回来干的第一件事也是追加投入扩大生产。尽管一直以来由于郭宏生技术不精或者粗心大意,隔三差五就会接到油漆出问题的客户投诉,但即使这样,油漆厂的产量依旧呈几何级增长。这种背景下,扩大生产似乎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只要想,扩大就是,因为市场饥渴难耐,根本不存在产能过剩的问题。

    “做牙签都能发财。”这是郭宏生对此时的大陆市场的看法。

    鸟枪换炮,郭宏生的油漆厂安装了一台电动搅拌泵和一架人力升降叉车,搅拌桶也由之前的化工原料桶切割而成的铁皮桶换成了崭新的不锈钢搅拌桶,生产工艺大大改进,产品质量大大改善。拉货的车也由之前的人力三轮车换成了四轮货车。厂房也扩建了,又在旁边盖了间三百多个方的铁皮屋车间。工人也增加了,除了三个老员工,又招了三男三女六个新员工。老员工何文被郭宏生提拔做了配料组组长,因为熟悉配料工艺,同时力气大。何必领着三个姑娘负责分装。两人的工资各涨了十块。简光伢做了厂长助理,负责每天的订单统计和生产以及伙食采购,工资涨到了八十。郭宏生提拔简光伢做助理是看中了简光伢的人品,认真负责,老实听话。

    由于郭宏生整日不见踪影,这也就给了简光伢大捞特捞的机会。只要有心,到处是油水,一个月下来比工资还多许多。最大一笔油水来自工人的一日三餐。郭宏生每个月交给简光伢六百块钱用于全厂员工的伙食。考虑到油漆厂是重体力劳动,郭宏生给员工定的伙食标准是一个人一天两块钱,餐餐得有荤腥。这个标准高得离谱,比郑家驹工厂的标准高出足足一倍,比周围其他正规大厂也高出五六毛。另外郭宏生还把他自己算进去了,而他一个月最多在工厂吃十顿饭。每个月光贪污伙食费,简光伢就能贪出六七十。何况采购的时候还可以跟商户讨价还价,精打细算,一个月下来也能省下一二十块。最后是处理工厂的废品,一个月又有几十上百块。零零碎碎算下来,简光伢一个月的进账平均在三百上下。八五年,两千块钱可以在湖南乡下盖三间瓦房。单纯从收入上论,简光伢无疑已经是打工仔里的高级白领。可简光伢依旧心心念念想着自己做老板,因为此时的简光伢有了一个参照对象,那就是油漆厂对面收废品的陈岭南。

    “垃圾佬绝对挣的比我们多。”简光伢多次跟何必提及陈岭南。

    简光伢第一次跟陈岭南打交道是为了卖工厂的废原料桶。说是废原料桶,其实也不全是。如果全是的话,简光伢从中也捞不到油水。好原料桶什么价,废原料桶什么价,郭宏生心里有数,简光伢骗不了他,也不会蠢到去骗他。但郭宏生由于几乎不管日常生产,多少原料桶是好的,多少是坏的,他心里是没数的,所以简光伢就抓住了这一点,以好充次,从中赚取一个差价。

    几次下来,简光伢跟陈岭南自然熟悉起来了。不过,说实话,两人熟悉起来纯粹是生意上的需要。在陈岭南这边,是想留住简光伢这个优质客户。而在简光伢这边,毕竟干的不是光明正大的勾当,需要陈岭南配合。两人最多算是一丘之貉,而不是情投意合。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不但不喜欢对方,而且心存抵触。简光伢抵触陈岭南,是因为自己有把柄在陈岭南手里,生怕陈岭南走漏出去最后传到老板郭宏生那里去,对陈岭南多多少少有点忌惮。陈岭南抵触简光伢,一是总感觉简光伢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即好像是看不起自己垃圾佬的身份,又好像是在防范自己;二是觉得简光伢太聪明,生怕被他算计了。

    在龙踞这些年,陈岭南接触到的人都不笨,但对简光伢这种却要特别提防,因为简光伢的聪明里面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心思缜密。有关这一点,在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就有充分体现——他把你带去厂里,跟你了解清楚情况,却不马上跟你交易,等到他布局好了,再来跟你谈交易。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他不但聪明,而且会做局。这样的人,纯粹做朋友最好,有利益瓜葛就得分外小心,因为他绝对不会上你的当,你却稍不留神就会上他的当。

    陈岭南透过这么一件微小的事看清了简光伢,可以说明陈岭南也是绝顶的聪明人。简光伢的聪明在于对一事一物的精准把握,是与生俱来的天赋。陈岭南的聪明来自丰富的人生阅历,更应该看作是一种后天修炼出来的机敏。陈岭南像一头狮子,会主动制造机会围剿猎物,直至得手,往往动静很大。简光伢像鳄鱼,静静地潜伏,养精蓄锐,等猎物送上门,顺势而为,不留痕迹。两人的共同点是,咬住猎物就不会撒口。而两人的不同点是,陈岭南免不了失手,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简光伢即使失手,也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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