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不由分说,径自骑马上前,与村民们见面去了。
游离无奈道:“还真是能来事。宋都头,提高戒备。”
说完,立即跟了上去。
等到了队伍前方,果见十几名穿裘衣锦的老者,高矮胖瘦不一,个个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想来便是佟家堡里的宗族长老团了。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须发皆白,操一口浓重的圣山县口音,费力说着大随官话:“草民佟德全,忝为佟家堡寨主,携一众族老,拜见转运使大人。”
言毕,众人就要下跪,被邢阳生及时制止。
只见他翻身下马,抓着佟德全手,一脸亲切道:“佟寨主客气了,你们都是地方乡贤,行此大礼,可就折煞我这个后生晚辈了。”
“不敢。”佟德全恭敬道。
“对了,既然贵村名为佟家堡,何故自称‘寨主’,而非‘堡主’呢?”邢阳生满脸堆笑地问道。
你这关注点还真是奇怪啊。后面的游离简直无力吐槽。
“好教转运使大人得知,本寨原是老朽祖上逃难至此,为求自保,依山洞而建的一个小堡寨,有一定的防御功能。随着两国战事大兴,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老朽和族里一商议,决定尽力收拢一些流民,扩建到上百户的规模。大家抱团取暖,争取在乱世中活下去。如今世道太平,再自称堡主,就不太合适了。”佟德全解释道。
“原来如此。”邢阳生恍然大悟,笑问道,“本官听说,贵村主营的是薪炭生意?”
佟德全道:“大人明察秋毫,本寨人的确是以伐薪烧炭为生,也兼卖一些山货。”
一旁的游离听得颇为诧异,没想到这邢阳生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对安西州的熟悉程度,似乎比自己还高啊,连一个小小的佟家堡是做什么的都知道?
“佟家堡出产的木炭,清洁易燃,能占到圣山县每年薪炭市场的五成,安西城也占据了三成,生意做得可不小啊。”邢阳生如数家珍道。
佟德全闻言,也颇为意外,旋即眉开眼笑道:“大人谬赞了。”
原本他见对方年纪轻轻,就担心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只会读书的草包,现在却发现是个懂生意经的,顿觉人真是不可貌相。
邢阳生继续问道:“贵村如何运炭?”
听到这里,佟德全振奋精神,仔细酝酿措辞来。
事实上,这才是他赶来的主要原因。
转运使别称“漕使”,掌管的正是一路的财赋大权,监察之事反而还在其次。对方上来先确认本寨的营生,接着又问运输手段,行家一听便知是个懂得实干事务的清官能吏。
“回大人,本村地处圣山县城和安西城的中段,主要靠牛马车拉送。”佟德全想了想,决定有问才答,不多话。
邢阳生回身望着山道一侧的悬崖,看着下方浩荡奔涌的伏龙河水,沉吟道:“一辆牛车,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千斤左右的运量,拉到城里得一整天,费时费力,效率还低。咱们脚下这伏龙河要是能好好疏浚一番,圣山县和安西城倒是能连通起来了。”
佟德全按捺着内心的喜悦,试探道:“大人英明!其实,草民也多次动过这个脑筋,奈何人力终有穷尽时,这一段伏龙河太过凶险,浅滩礁石极多,行船的危险太大了,无法发展水运,确实可惜。”
邢阳生点头不止,表示赞同。片刻后,他笑道:“佟寨主的心愿,本官已经知晓。以后有机会再详聊。”
佟德全见他要走,忙道:“大人,此事虽是利在千秋的大功德,但终究需要长远规划。草民此来,的确也存了这个私心,不过主要目的还是想请您过府一叙,让我们这些盼望清官的小老百姓尽一尽地主之谊。”
邢阳生看了游离一眼,笑道:“那就叨扰了。”
佟德全大喜,当即与一众族老坐上牛车,在前引路。
在与游离返回马车时,邢阳生一改先前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嘻嘻道:“老弟莫生气,我这不是实在好奇那堡寨内的情形么?你们就辛苦一下,助我考察考察民情。”
这般毫无官气的神情语气,只看得旁边的骑兵侧目连连。
游离有心顾着他面子,只得面无表情地颔首同意。
其后,整队车马便浩浩荡荡地进了雁过山麓的佟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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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过山山腰处的某个临崖巨松上,范厘盘腿而坐,一边剥着松子,一边将新鲜的松子递给斜靠树枝的刘在。
他看了一眼山下的车马队伍,一时无语:“我说前辈,您这师弟也太没眼力见了吧?这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刘在嚼着清香而苦涩的松子,老神在在道:“我看这你就是冤枉人了。以我的了解,会作出这么个作死决定的,十有八九是那邢阳生。这家伙天生自带霉运。最典型的的就是当年的科举殿试,明明春闱会试得了第一名,偏偏在殿试策论时出现口误,导致连丢状元、榜眼之名,最终只中了个探花,被我嘲笑好几年了。”
范厘对这种八卦丝毫不感兴趣,提醒道:“他们进入山洞内的内寨了。”
刘在双手枕头,看着天上飘来飘去的浮云,闭上了双眼:“连续追踪好几天了,又给你守夜,犯困了,我先睡会儿。”
范厘腹诽道:“自家师弟羊入虎口了,亏你还睡得着,心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