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梅子青时的烟雨江南。
头顶的天泛蓝，将明未明，像颜色浓重陈旧的画布，铺在这山城水滨之上。狭小的乌篷船在画中缓缓划着，夏舒航来时正好看到头戴箬笠的老船夫，撑篙远去。
蜃楼新来的客人怎么有此雅兴，冒雨来了这里，夏舒航不得而知。不过这地方他熟，河的对岸就是义庄，停放无人认领或者有问题的尸骸的地方。
几年来，夏舒航一直跟着宋先生待在义庄里，方圆百里的地界他都熟。
附近的人家心急赶路才会搭乘渡船，不然都是绕的山路，能省一点是一点。而夏舒航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师父还经营着海市坊里最大的酒楼蜃楼。
是的，一开始被叫了去，他还挺来劲的。
夏舒航念的是桃源大学堂，说是新式学堂。但实习时他和他的同学都是学布店的，都出师了，便也有人顺势留在了布店。
夏舒航的算盘自然也打得好，也很能干，量尺，撕布，手脚麻利。谁都认为他们这些念过书的将来是会升布店的三柜二柜乃至头柜，并且会当管事的。
但夏舒航的志向不只如此，他自小品学兼优，想去外面长点见识。
于是，又回了学校。现在，成绩出来了，夏舒航如愿成了这里的官派留学生。
等待的日子里，他还陪着他妹妹去了趟桃源日报社，正好撞见在那实习的白瑞雪。桃源女塾的一众毕业生，叽叽喳喳的，听他妹妹回来说，日报社录用了白瑞雪。
文字编辑。桃源山城能够供得起女孩子念书的人家并不多，这已经是这里的一份体面工作。
而夏舒航还得接着陪他妹妹找工作。或者按他家里的说法，嫁人，姑爷也要看。
大概是无所事事的，叫人看不过眼，宋徽之便让夏舒航来了蜃楼。
夏舒航的母亲特意将他新领的衣服和校服分开，熨得平平整整，夸他穿蜃楼这一身好看。现在的夏舒航才依稀知道，因为他是新来的，就跟海外的酒楼迎宾似的。
这一身簇新的衣裳，人见人夸，都夸他把蜃楼的招牌穿在了身上还眉清目秀，不高不矮。
他师父根本不拿他当新进的店伙，还在适应期，他刚刚备考出来。宋徽之说，“你不是要去留学么？颜先生也要在这里找个当地人引路，是要待几个月吧。你也正好学学人家说话行事。”
“可是——”一开始，夏舒航还是有些书生意气，犹豫半晌才说，“师父，我的先生……现在还没有联系上。去了帝都城里，他们说，最好得跟着一个大学老师走。我想回学校看看。”
这种事情，是要自己主动吧。
白亭西都有了。夏舒航听说了，他们绘声绘色地说，“也不知那纨绔是不是真的祖宗庇佑？先是入围了官派留学的面试，说是超常发挥……这一厢却做不得假了。A大最年轻的教授。”
帝都创建之初，就有的国立大学A大，也是这里官派留学生的首选。
A大最年轻的教授顾子初。夏舒航知道了，虽然，还不一定，他也面试了。
只是不是顾教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师父，你认识顾子初顾教授吗？”
夏舒航不想输。他上次听母亲说，阿福都已经成了家，已经有一个孩子——富贵叔抱重孙了。
阿福念不进书，年纪轻轻就在酒楼当店伙，现在也是头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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