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待到见到三公主,周衡心里便有些泄气。
老实说,虽则闲来没事照镜子时,对自己原身这副相貌是颇为满意的,肤色白皙细腻,头发柔软浓密,鹅蛋脸,杏仁眼,堪称明艳。加上今日又特意穿了身很衬肤色的鹅黄衣裙,周衡自我感觉本来还是挺好的。
待到看到沈复惊艳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很久,心里就更得意了。
可惜,等到三公主一押上来,周衡这才真正看清,这贱人个子比自己高不说,样貌生得确实好,等到往太液池边一站,虽然穿的是一身有些脏污的红色宫装,依旧是醒目的存在。
而且除了外貌,明明脚上手上都戴了镣铐,在被押上来时那股施施然的样子,估计是这些年上位者当惯了的气势,却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自在,加上湖面清风徐徐过来,吹得那一身红裙飘飘然,差点让人看呆了眼。
罢了,气度长相确实都可以,难怪纪均林什么的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周衡觉得服气。又安慰自己,那有如何,总是个蛇蝎美人,坏事做尽,很快就要自食其果了。
想到这儿,心中便镇定了下来。
相比之下,其余的大部分人想的更为简单,三公主一现身,众人便不顾礼仪,偷偷往小皇帝脸上快速看去。
这一看,便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之神奇。当然,照周衡的说法,其实是强悍的陈家基因在起作用。
不管怎样,小皇帝虽然还不到十岁,并未完全长开,但所有人的心里至此都已经认定:
五六分像的相貌,一模一样的浓眉大眼,小皇帝高于同龄人的身高,是亲姑侄俩没错了!
三公主被押上来后也是先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坐于不远处的小皇帝,然后眉毛一挑说了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
“还真是皇兄的儿子,长得跟阿年小时候挺像!”
之前沈复给自己讲过,周衡知道三公主嘴里的阿年应该指的是原先的二皇子陈丰年,顿时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原来还以为这贱人会来个抵死不认呢,没想到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就认下了,虽然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心里却高兴极了。可惜如今是正式场合,阿瞒他离自己有些远不说,连带沈复也是只能跟自己遥遥相对。
不过也没关系,就像贺叔说的,这贱人如今是阶下囚,还怕她不成?
周衡正这么想着,不想转眼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便是周衡?听说这几年都是你帮着沈复养着…他?”
手指还不客气地一指小皇帝,猩红的指甲明晃晃的,一副目中无人的嚣张做派。
周衡暗自提醒自己谨慎回应,切勿着了这贱人的道,更不能因此给阿瞒和阿复丢脸。便站在原地没动,只微笑着应了句:
“正是。”
说话间,见三公主又是一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很是无礼,也是极力忍耐着。
“长得不错,”三公主一副随意的样子,随后转向沈复那边问道:
“我说靖王爷,之前我可是听说你压根儿就看不上周家姑娘,后来怎的又转了性子?”
这话问得很是粗鲁,且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沈复自然不会给她回答,只说了声:
“三公主,你还是当着陛下的面,把你当初各种见不得人的阴谋伎俩给招了吧!”
“阴谋伎俩?”周衡站在近处看得真切,只见那贱人眼睛一转,MD,平白让人想到“眼波流转”这样的形容词,随后更是颇为放肆地哈哈一笑,连带身上的铁链都哗啦抖动了几下:
“成王败寇而已,要是今日坐在那儿的是本王,哼,那便是雄才大略了吧?”
这话让太液池边一片默然,今儿来的都是朝堂里混了多少年的,有心想要反驳,却又觉得竟然有几分心有戚戚焉。
不过倒是那本来安稳坐着的小皇帝,这时忽然清脆地回了句:
“此言差矣!雄才大略者,心怀天下,身系万民,岂是你这为了一己私利、不惜陷百姓于水火之人所能比的?”
这话让诸人心头一凛,也是,都差点被三公主给带偏了!别的不说,这几年打来打去的,老百姓们可没少遭罪,特别是主战场的中南道,好好的一个鱼米之乡,桃花倒是依旧年年盛开,江边人烟却一年比一年稀少,能逃难的都逃难去了。
又因着三公主抽调壮丁,别说中南道了,京畿道这边都是,家家缺成年男丁,没个十年八年的都缓不过来。
而这些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不像边境,征战在所难免。不,西北道、北方道那边,不也是三公主做了手脚放了外敌入内么?
这么想着,朝臣们看向三公主的眼神就变了,这人哪里是什么雄才大略,陛下说得很对,分明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三公主听了后也是先怔了一怔,之后猛地一抬头,环视一圈后傲然表示:
“那又如何?当初武帝造反弑兄,死的人还少么?如今你们不也照样每年对着她太庙里的牌位三叩九拜,称她是古往今来少有的明君么?”
“呸,小人得志!”
这话意有所指,朝臣们一阵骚动,好在这时那位沈太师,哦不,如今该称一声沈太傅了,笑眯眯地出马了:
“武帝当初腹背受敌,犹心系先祖遗愿,亲自带兵征战拿回北方道,此等千秋功业,自是臣等愿意三跪九拜行大礼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