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到,一句稀里糊涂的话会让他神伤。
混混噩噩地跟着岳武走出香满楼,走过扬州城中心大道,走出扬州城,走向南山。
一路上,王贵在混沌中度过。王贵想要获得资格。他没有想过,在他获得资格之前,已经有了一个比他更具资格的人。世间最无奈的事莫过于此。
“不知道将军问到了什么?给我们几个老家伙讲讲吧。”胖老头脸皮最厚,嘴也最快,该问的不该问的,总想问一问。
大厅之内,只剩下了五人。
将军端坐高位,与隔桌相邻的相邻的岳老头对弈。
秋白和周永厚相对而坐,神情漠然,正在调息。
周永厚的剑已经回鞘了,短时内不会再出鞘。一条空荡荡的衣袖随风摇摆,敲打着他冰冷的宝剑。
宝剑依然还在,握剑的手,已经遗失在了南山之中。
星辰再次从南山上空升起,有黑有白,闪烁不定,组成一条条黑白相间的无形锁链,交织再一起,笼罩出一片孤立的空间。
星辰亮起的时候,南山内的人茫然地出现在了光链之外。
光幕之内,只剩下了五个人。
一个青锋出鞘,一个双刀齐出。还有三个在柳梢之下,紧张地观战,和将军府正厅之内的情形,很像。
“他的话我全都记得。我的话,他似乎只记住了一句。”棋已经下到了一半,将军开局不利,即将落败。
“记住了什么?”胖老头心下好奇,他便如树下围观的人,满心好奇、焦急等待。他知道,有些话,将军不会对他说,但白阳记住的话,应该可以说。
将军的确说了,说之前,他落下一颗白子,白子落在白子中间,吃掉了一大片白子。
“清官难断家务事。”朱涛饶有深意地看向岳老头,举起一杯茶,菊花茶。将军必须尽快,把菊花茶喝光,不然会有人不高兴。
岳老头,是北斗星辰阁的长,阁主本已经隐世不出的老者,此次出世,就是要断一断自己的家务事。
可是家务事难断,至今还没能理清头绪。岳老头看着将军的棋,看着自己吃了自己一片白子、一招扭转败局的白子,捋了捋胡须。
“家务事难断,我理不清楚,我那个孙子偏要管。哎,输了,这是你的棋吗?”岳老头扯着嗓子问。
南山之中,有两棵数,白阳带来的。一棵是柳树,另一棵还是柳树。
他在众人错愕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将柳树种在南山,然后,爬上了柳梢随风摇摆。
“你的记性好吗。”白阳站在柳梢,看着王贵问。王贵挠了挠头,不理解白阳为什么会这样问,想了想,大声回答:
“很好。”
“哦,那就开始吧。”白阳恢复平静,从容地看向风霄。
“你去了哪里,天已经快黑了!”风霄和花红站在另一棵柳树上轻轻荡漾,觉得荡树的感觉比荡秋千的感觉还要好。
“去,取回我自己的东西。”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绕着古道边所有高过十米的古树各转了三圈。他自然也不会说,他挖倒了一片古树。
——
星光亮起之时,扬州城又热闹了起来,许多没有去南山的行人向南山走去,大量的修士隐藏在人流里。
然而,无论境界高低,正在来的还是已经来的,所有的修士,都被挡在了辰光之外,只能隔着辰光观战。
“你的刀鞘,借我一个。”开打前,白阳看了看花红,又看了看自己的双刀,沉默半晌,向王贵借了一个刀鞘。王贵两眼放光,随即想起了白阳曾经教过他的,他的师傅,虽然用双刀,却一刀未出斩了青天。
刀鞘飞上空中后,白阳手中,一只刀带着刀鞘挂在腰间,一只刀没有刀鞘提在手里。
有人记得,那天夜里,白阳没有用刀,甚至没有还手,只是跑。今天佩带双刀,又会是谁的刀法,会是和雁凌云一样的神奇刀法吗?
这是围观者正在激烈讨论的问题。
王贵看着那两把刀,神情紧张。
那是他的刀,随他在北疆厮杀过,是他的战友,今天要陪他的前辈上阵了。
刀鞘也是他的,替前辈收刀。
“开始。”风霄坐在树梢,青油纸伞带着花红落下了柳梢。
“开始。”青油纸伞飘到了王贵的手里。白阳瞥了一眼花红,轻轻一跃,躺在了风霄所在的树梢上。两个人挨在一起,齐齐看向东方。
细雨夜,青油纸伞卷起青色的长发,抬望眼,玉足溅起青色的水花。
白阳的眼神迷离,觉得伞下换了一个人,不是花红,也不是王贵,而是,另一个女人。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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