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消磨我的耐心。”白阳重重地落了一子。他没有想到,听到的故事和梦中的碎片连成了一片。与风霄之间的事情了结,白阳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一段时间。
“你们还真敢让我当你们的清官。”白阳很烦,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局。书写结局的笔,在白阳手里。他喜欢完美的结局,完美的结局很难写。
岳洪捻起的棋子与摇晃药碗的手,都停住了。他怔怔地望向了厅外。朱涛曾对白阳说过,清官难断家务事。岳武还是决定请清官来断,家务事,家人更难断。
白阳看见岳洪的长衫时,闻到了一种酸腐的味道,便知道,自己成了岳武的清官。
厅外,阳光正暖,岁月静好,一片祥和景象。白阳想到柳梢去晒太阳,可惜,城主府内没有柳树。
“那棵柳树不错。”白阳低声呢喃。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又伸了伸腿,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了岳洪手中的药。
无色无味,却有氤氲的药香弥漫。药香没有钻入鼻孔,而是在滋养灵魂。
白阳觉得这药不错,却没有对岳洪说,只是看了一眼。
听完故事,觉得意外的不只是白阳。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红妹竟然会讲爱情故事。中州的家族还真是乱啊。”岳武摇头,犀利的眼神看向花红的双眸,心中莫名地生起一股烦躁,重新摊开折扇扇清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你来讲。”花红停下了伞转青风。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安静在假山假水之间。岳武想到,花红和风霄是要去游历真正的山水,体验真正的逍遥,有些羡慕。
抿了抿嘴角,扇去脸上的失落,岳武再次开口,
“所以你来的目的是什么?”花红不会单独来看白阳,也不会只来传达一个故事。岳武想过两人在分别之时会见过一面,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听完花红的故事,岳武已经猜到了花红的临别赠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花红看出了岳武心中的痛,她的心也似被刀割一般。青梅竹马已是过往,再相见时,一声兄妹也是奢望。
“每当下雨的时候,蓝姐姐都会有一把青油纸伞。大姐应该有,但是,”话锋一转,呼吸渐重,但是两字,花红用了重音,贝齿咬紧嘴唇,握着青油纸伞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发白,发出了轻响。
大厅内,也有响声起,
‘哒!’黑色的棋子飞起又滑落,岳洪气急败坏地说:
“这几个孩子要搞什么鬼!”须发狂舞,怒视厅外,衣袂张扬。
“真不要脸。”白阳没有看他,便知那棋子落回了棋盒内。岳武的血液忽地停止了流动,凝固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花红。
“哥哥也能给大姐送伞,岳哥哥觉得呢。”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很大声。声音落下,随着伞风在城主府内流转。
岳武一手握紧了折扇,一手扶住膝盖,愕然地低下了头。
“岳哥哥?”岳武苦笑呢喃,说不出地落寞与悲伤。
他再次抬起头时,又一盘棋分出了胜负,比上一场的用时要短很多。
花红说完话的瞬间,已经如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抖了起来,乘着风逃也似地翻墙离去。她扔下了怔怔的岳武,她不敢面对她的岳武哥哥。但是,她觉得,这样结果,对于大姐和岳哥哥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哪怕,对于,岳哥哥,很不公平。
岳武看着花红离开的方向,脸颊抽搐了一下,旋即又被春风抚平,再次抽动,而后平静......如此反复数次,岳武扶着假山站了起来,仰望天空,有些羡慕老板娘那日淋到的雨。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白兄,我们的酒还摆在香满楼里呢,去喝一杯如何。”岳武忽然摇头狂笑起来,声音之中没有悲凉,没有凄惨,更没有怨毒。
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一个斯文的人。
他的笑声中,有一点失落,可能,也有一点委屈。
这个选择对谁都好,只是,对岳武来说,太不公平。别人会怒,他不会,他只想喝酒,以及将妹妹的交代办好——
去讲一个故事。
‘啪!’棋盘翻转、棋子溅落,这一次,不是为了赖皮,岳洪,真的怒了。他替自己的孙儿觉得不值。满地的黑子,和他的心思一样,杂乱。
“你,老了。”白阳拿起岳老头一直端着的药灌了下去,舔舔嘴唇,嘴角上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瞥了岳老头一眼,跟着岳武,向城主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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