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蔺说着,低头去寻身上的密报,耳朵却竖的笔直,却半晌没听见杜凝云的动静。
戚蔺的心顿时沉了下来,难道是杜凝云还对秦钺怀着心思,哪怕秦钺要娶杜凝霞做侧妃,也一心向着秦钺,想帮他?
戚蔺心情有些沉重了,人心难测,故意试人真心往往会让自己伤心,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试一试,忍不住的想试清楚、试明白。
哪怕结果会让他自己难受。
“想帮他倒也不难。”戚蔺将好不容易从袖中翻出的密报放在了杜凝云跟前,笑道:
“看似难以破局,却只需要秦钺反应及时,买通好苦主,并且把付过账的账目做好,连同银子提前弄到户部去,这事也就完了。”
然后我再接着掀另一个旧账,摁不死这狗贼算我输!
戚蔺脸上的笑容格外柔和,明亮的近乎锐利的目光落在杜凝云的脸上,却见杜凝云神色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提他作甚?”好半天才从膈应中走出来的杜凝云开口便是嫌弃的话:
“难道你想帮他?秦钺看似温厚纯良,实则早对你戚家抱着‘飞鸟尽,良弓藏’的心,认定戚家势大有碍秦天。你帮他作甚?你帮他上位还不如扶七皇子,至少七皇子可从没想过世家势大的后果。而且七皇子废物些,以你的手段,直接架空七皇子掌…”
杜凝云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劲,果断止住话头,向戚蔺憨憨一笑,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呀。”
杜凝云说完差点咬了舌头。
一千年前她位临太后,心机城府铁血手段她样样精通。可挂了之后便认定死后万事皆空,再不修什么心性,发现自己飘在空中,便一味的看各类笑话取乐。
以至于如今满脑子仍旧是玩玩玩,看戏看戏看戏。
连怎么扯开话题都不会了。
戚蔺看着突然变脸的杜凝云,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看来几天的相处还是很有效果的,他的小云儿不怕他了是一。
而她只怕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方才是站在戚家的角度考虑的此事。戚门还没过门的杜氏小姑娘,已经渐渐站到他这边了。
嗯。
戚门杜氏,戚杜氏。
他阿娘人称戚夫人,等明年,云儿就是小戚夫人了。
不错,不错,很不错。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听起来实在不错。
戚蔺想着,一时脑海中各项画面一路极速快进,却突然卡在了洞房花烛夜之时。
与此同时,杜凝云突然发现,眼前的戚蔺脸突然红了一大片,看向她的眼神也渐渐不对劲起来。
“你,你…”杜凝云被戚蔺的眼神看的一抖,声音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哭腔。
戚蔺听见声音猛然回神,却淡然一笑,道:“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出神,可吓到你了?”
戚蔺说着,便自然的换了一个坐姿,又十分顺手的执起茶壶给杜凝云续上温热的茶水。
果见杜凝云故作镇定的双手捧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才说:“我从来没有怕过你。”
“嗯。”戚蔺微微一笑,又将茶水蓄满,笑看着杜凝云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
至于杜凝云说的不怕。
嗤~戚蔺以手掩唇,心底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眼中更是没了以往的锐利,多了几分笑意和以往不曾有过的异样神采。
而‘见多识广’的杜某人却慌得不行。
在皇宫飘了多年,而且飘着睡什么觉,太无趣了找个僻静地方闭目养神,平常都是四处飘着寻有趣的事情看热闹。
她不止一次的在夜里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并且看的津津有味。
戚蔺方才那眼神,他以为她看不懂,可对她而言,这怎么可能看不懂!
喝茶、喝茶。
杜凝云心慌慌的连灌了几杯,喝着喝着反应过来是戚蔺在给她续茶,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摔了。
戚蔺笑看杜凝云的慌乱,发觉杜凝云有越来越慌之意,便笑道:
“还说不怕,汗也出来了,筋也起来了,现在桌子都要随你一起抖了。”
只是心慌冒汗的杜凝云听见这话忍不住真抖了抖,让戚蔺顿时笑了起来,连连笑道:
“天天说不怕我,却是真怕极了我,瞧你今天都吓成什么样了?”还是我一提秦钺,你就多心了。
戚蔺想着,心底就掀起一股子邪风。
而杜凝云却是真怂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她身边还有待墨、弄墨和蕙儿。
但在戚蔺跟前,她和待墨、弄墨完全就是轻轻一捏就碎掉的小花瓶。而蕙儿虽然会武,可她本是戚蔺的人,关键时刻,帮谁还不一定呢。
“我先回了。”杜凝云果断的起身要走。
惹得戚蔺指了指练武场入口处那一片被太阳照的白花花的地面,笑道:
“正是惹得时辰,你今天又没带伞,走到僧舍可得晒掉一层皮了。”
杜凝云顺着戚蔺的手指看向那里,灼热的阳光在此时仿佛凝成了实质,在地面上化身无形无色的烈焰,向未曾踏入其中的人拼命招手儿喊:
想吃烤肉吗?阳光大烤箱,百分百阳光烤制,超超大天空烤盖、大地烤炉,欢迎新老客户前来体验品尝。
杜凝云果断的坐了回去,正色道:“蕙儿说文岳先生近来写话本写的得心应手,女戒那本已经写好,可印发了?”
“印发了。”戚蔺笑道,又想起这些话本在京中流传的盛况,戚蔺又接着说:“我又在几个酒馆、茶楼里加设了讲这些话本的话本先生,反响都不错。有些走街串巷的木偶师还主动做了新戏,演给街巷里的人听。”
“如今大家对新版女戒看法如何?”
“新版女戒已经臭大街了,隔三差五便有人当街焚烧,有书生临街怒骂诸孜碑。还有不少人在请愿禁毁新版女戒,以女子亦是秦天子民,诸孜碑此举实乃殃民为由,要求处死诸孜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