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前进，日暮前最终抵达赵国国都——邯郸，远远望去，这就像是一座孤城，四周已经不见绿色，饥荒的人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啃食干净，灰败的城墙下，唯余两个守城的士卒，衣衫褴缕，连武器也拿不稳，陆少川仿佛没看见，扔了两个进城钱就走。
“你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吧？”
在一家驿馆下榻后，陆少川见不得林含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说道。
“你就这么确定他能重用你？”
“重不重用不重要，他用我的富国强兵之策就好了，这些可都是实践过的，不愁他不动心！”
“你到底是谁？”
林含韵一脸思索的看着他，“普通的各家子弟可没有你那样的本事，都快赶上老一辈的强者了。”
“我？现在只一个法家弟子啊，普普通通！”
“那我换一种问法，曾经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参与到一国的政策制定上？你不必否认，那天在马车上，你和唐柔姐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这样啊！”陆少川叹了口气，沉默不语。许久，像是回忆起什么痛苦的经历，“或许你也猜到不少——我是卫国的亡国贵族，卫国最后一位国君的孙子！”
“你……你是卫公子鞅？卫国唯一一位未到成年，就已经有自己封地的实权贵族？”
“是啊，拜你们所赐，已经成为各国史官手中的策典了！”陆少川冷笑着看着林含韵。
“那个，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哦！莫非你还想解释一下？”他的语气越发的冷漠，“我卫国与楚国素来没有摩擦，为何齐鲁两国的儒家高层抵达楚国不久，楚国便大军征伐我卫国，你不要告诉我你儒家那群小人觉得那几天楚国天气真好，跑去踏青游玩。而恰好楚国国君觉得我卫国天气质量更好，所以派兵攻打我卫国。”
“这……这个不是……”林含韵左右解释不清，急的满脸通红，嘴唇都咬破了。
“所以，我告诉过你，涉及到道统的问题，其中的残酷是你想象不到的。”
陆少川长叹一口气，沉重的说道:“我卫国本来处于齐鲁交界之地，虽不富黍，也该和平。卫国历代国君都是励精图治，从未敢懈怠，对儒家文化也是向往不已，但齐鲁两国小人不绝，对我国从一直终都在打压，这其中，你儒家就难脱干系。”
“后来，到祖父执掌卫国，灾害发生频繁，国人的日子就如同现在赵国人一般——绝望而又麻木。祖父治理了国家几年，觉得哪些尚儒法的臣公一点用也没有，便弃儒不用，改奉法家。”
回忆起那段时光，真的是君臣上下一心，百姓拥护，陆少川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十年，仅是十年时间，卫国由弱转强。虽是小国，但没有人怀疑，卫国的强盛。还没等大家努力奋斗，齐鲁之地的儒家恐慌起来，周围的小国纷纷效仿祖父推行法家，儒家根深蒂固之地被动摇，他们慌忙引来南蛮之楚，打定注意要覆灭卫国，然后指着我们的尸体说着——看！这就是推行法家，穷兵黩武的后果。”
林含韵心中乱麻一般的绞在一起，这和她听见的不一样，当时卫国的情况，在她眼里，真的是穷兵黩武——卫国依周王室法令，能拥有的军队数量，只有一万七千五百人。而卫国除少数精锐外，每年要裁换一万人，短短十年，卫国虽然建制不变，私下却多出十万士卒。楚国南蛮不服王化，野性未脱，那次攻伐卫国出动了二十万披甲虎狼，活过那场战争回归楚国的——不足两万人！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公子，有些不对劲！”唐柔紧皱
“怎么了？”
五、王顾燕赵
”秦国自古少于东方交流，民风彪悍，文化、建筑、风俗更是迥异。陆少川跟随内侍来到秦国主殿，乌黑的外形，彰显着他的霸气和残酷。漆黑的殿门大张，传出阵阵血腥的味道，殿前一排手执长槊的铁甲卫士，森严的铠甲反射着惨白的光，像是一直满口利齿的深渊怪兽——面朝东方，择人欲食！
陆少川一脸不爽让殿前卫士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好一阵子，在确定不可能藏有兵器后，方才允许放行，丝毫不在意陆少川的愤愤不平。
殿中，陆少川四下打量着，对自己的这次觐见充满了信心。
偌大的秦国主殿空旷安静，除了四周梁柱与长明灯外，并无任何装饰物，旺盛的灯火照的整个大殿如同白昼，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躲藏的黑暗角落。灯墟中沉香缓慢的燃烧着，散发的香气氤氲在大殿中，闻之安神而舒适。
陆少川摇了摇头，强行把这种慵懒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卫国士子陆少川，见过秦君！”
陆少川看着高台上的人影，深深地稽了一礼。
“卫国早已亡国，还有卫国士子？”
声音中带着几份戏谑，像是在故意激怒陆少川。
“不忘亡国之恨的卫国人，走到哪里都是卫国人!”
“先西后东，远交近攻！”
”朕的祖父十八岁做了秦国的侯，那时秦国还是晋国的附庸，连晋王宴请四方诸侯的时候，都没有被相邀，作战的时候，反而第一个被派上前线。有一年，发生了一次大战，结果大败而归，秦国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几乎绝迹。祖父不甘心，他不想再受晋国摆布，于是孤身前往晋国，希望以这次大战中的苦劳能换的一个象征独立诸侯国的名位的九鼎。“
顾燕赵顿了顿，手里的酒杯背捏的有些变形，指骨发白。
“可是，晋国欺人太甚，不但朝中君臣上下对祖父冷嘲热讽，最后还无理的提出——只要祖父能举起九鼎中的任何一个，并且能一路举回秦国，就把鼎赐予秦国。”
陆少川静静地听着顾燕赵的倾述，今天朝堂册封他为秦国相国，没成想遭到秦国全体贵族的反对，虽然背后有军方支持，此时倒也有惊无险，但也看得出秦国贵族的态度——他们，还不想让这位君主掌握太多的权利，控制太多的军政部门。朝堂上的针对，与其说是不满陆少川当相国，不如说是对君权的一种示威。
看来，这秦国的强大，还有很长一段弯路要走。
“祖父心里受够了晋国的奴役，抓着一个大鼎就走了出去，晋国国都离秦国何止千里，祖父就这样一路将鼎扛到咸阳城，左边肩膀全部压塌。七天，走了整整七天，回来还没有进咸阳城的大门，最后看一眼这个因他争取到独立的诸侯国，就倒在驰道上。那年，他还不到不惑之年，秦国所有人都以为秦国会在他手里崛起，但没有那个机会了，永远不会！”
顾燕赵泪湿一片，祖父不到四十岁就走了，他能知道的，就只有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英雄君主，秦国唯一能给他的，只有一个秦武王的谥号。
确实，武王举鼎而归秦，是当时诸国传诵的英雄，但对于顾燕赵来说，只有逝去的亲情。陆少川将尊中酒一饮而尽，反而觉得不够过瘾，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弹铗而歌道：长剑归来兮，父兄无归；长剑归来兮，儿已垂髫；长剑归来兮，子配戈矛；长剑归来兮，良人白鬓。初时声音幽幽，如哀怨呻吟，渐变徵之声，似要发泄千年的愤懑不平。
一曲罢了，宫廷戍卫无不掩面而泣，而顾燕赵仰头灌下一尊酒，拔剑而起，一路疾走，挥砍四方，势要斩进一切阻碍他前进的人。
长久之后，顾燕赵将长剑丢弃一旁，从腰带上解下一枚虎符，扔给了陆少川，“这是殿外禁军的虎符，也是寡人唯一能在咸阳中掌握的力量，现在身家性命全部交于你手，莫要让寡人后悔今日的决定！”
陆少川摩挲着手中的虎符，神情变得少有的严肃起来，转身离开，在退到殿前后，朝着殿内宏声喊道:“臣必不辱命！”
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一个令不少人深思的背影，一路走出王宫，
五、君臣交心
陆少川表情阴沉，真有人欺他年幼，真以为他杀不得人吗？
“也好，今日索性将这波硕鼠一网打尽，省的将来变法的时候又惹出什么事端！”
陆少川一合计，这个想法就抑制不住，严重杀气毕露。
“调齐卫士，前往卫尉府抓人！”
陆少川点齐人马，杀气腾腾的就上街了，今日的咸阳城，注定会掀起一片血雨腥风。
“老大人，不好了！那竖子带着一波铁甲卫士奔府上来了！
“慌什么，老夫还没死，滚到一边去！”
卫尉大人一脚踹开仆役，等待着陆少川一干人，他要陆少川今日颜面扫地，看他还有没有脸做这个秦国丞相。
第七十三章 学堂争端（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