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热的太阳尽情的挥洒着热浪,炎帝今日心情不好,手中的芭蕉扇不停的扇在太阳上,每一舞动,都有一拨火浪朝着下界人间而去。被炙烤的火热的大地,发出氤氲的水汽,让人觉得眼花缭乱。李子秋挥汗如雨的走在烈日下,心里却是阴沉沉的。
还有二十里路才能到麦积山,李子秋的目标是石窟寺的老方丈檀明老和尚,只有求得老和尚手里的炽热丹,才能治好母亲的寒症。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子秋一家匆忙逃离凉州后,一路不停直奔长安,按照宁子涵的计划,在长安修正一阵子,然后再去河北,最后在河北李本元的老家定居。
宁子涵别看瘦弱不堪,吃了清风道长的丸药后,到是还能抗的住,一路上忙前忙后,只有李子秋能够帮忙,王氏和李莫愁什么忙都帮不上。王氏刚开始还挺坚强的,逃出凉州后,心情稍微放松下来,身体就不行了,心思忧郁,加上连日奔波劳累,就病倒了。
开始只是身乏少力,李莫愁照料着母亲,王氏看宁子涵和李子秋一路劳累,也担心将军府的追踪,为了儿女的安全,咬牙坚持着继续赶路。直到一日上午,李莫愁在车里大声呼唤:“子秋,宁叔叔,母亲晕到了”,负责赶车的李子秋掀起帘子,看到母亲歪倒在姐姐怀里,也吓了一跳。
宁子涵从前面车上过来,一看王氏的样子,“坏了!”,也顾不得男女之防,让李莫愁将王氏放平,李子秋给母亲掐人中,好不容易王氏才醒过来,但是满脸虚汗,气若游丝,宁子涵让李莫愁给母亲喂了水,让李子秋给王氏用水擦脸,宁子涵把后车的缰绳拴在前车上,加快行进速度,前面就是金城,看来不得不在金城休整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赶路了。
宁子涵带有大量钱财,为了减少麻烦,直接包下一家小点的客栈,四人安置下来。拜托客栈孙掌柜的在城里请了医生,来给王氏诊断治疗。医生诊断后,认为是急热攻心,给开了药草,嘱咐了服用方法后,就走了。李莫愁和李子秋在店伙计的帮助下,给母亲熬好了药,王氏躺在榻上,比上午的精神倒是好了一点点,看到幼儿小女一脸灰火色,强打精神把药服下,心里更是凄苦。
宁子涵一直在门外守着,见王氏的情况还算稳定,这才放下心来,让姐弟两人,洗漱吃饭,轮流休息照顾王氏,安排好这一切后,宁子涵这才坐下来,让掌柜的给准备了一壶酒,几个菜式,自斟自饮,这一路奔波,宁子涵已经多日不曾饮酒,连干三杯,才长出一口气,挺了挺瘦弱的身躯,暗自盘算当下的情况。
自己带着李本元妻子儿女出逃的事情,现在一定已经暴露了,到现在为止没有见到追兵,说明贺兰弼没有查到自己的行踪。王氏已经病倒了,看来必须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王氏身体恢复后才能继续赶路了。宁子涵有些庆幸,这么容易就逃出来了。他不知道的是,清风道长一路上都跟在他们后边,田管家带人出发去沙窝追踪李本元踪迹,追回货物的同时,贺兰弼也已经派人追查宁子涵和李本元妻儿的踪迹了。可惜都被清风道长给化解了。有一次,追兵就在几里之外了,清风道长化出一道岔路,追兵就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宁子涵他们的痕迹被清风道长不着痕迹的给抹去了。追兵在这个方向没有查到消息,已经回头朝别的方向追查去了。
王氏昏昏沉沉的朦胧中看到李本元朝着自己走来,王氏很诧异,“老爷,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了”,光头穿着僧服的李本元双手合十:“我特来向夫人道别,此生得夫人相伴,无怨无悔,我罪孽深重,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托秋儿的福报,地藏菩萨指点我已经皈依佛门,在地藏菩萨座前修行,累世恩怨已消,还望夫人叮嘱我儿不可为我再添业力纠缠,以免自误”,李本元说完,转身即走。
王氏大叫道:“老爷慢走,妾身要和你一同修行!”,突然觉得有人大力摇晃自己,一惊之下,睁开眼睛,昏暗的灯光下,李莫愁正推自己:“母亲,醒来!母亲,醒来!”,看到王氏睁开眼睛,李莫愁“哇”的一声,扑在母亲身上大哭起来。门被推开,李子秋快步走了进来,“姐姐,母亲怎么了”。
王氏抬抬手,抚摸着女儿的长发,看着走到床前的子秋,:“我儿,莫要担心,为娘没事”,李子秋站在床前:“母亲,可好些了吗?”。在女儿的扶持下,王氏抬起身子,靠在枕头上,“刚才,你父亲托梦给我,他已经皈依佛门,还叮嘱我,让你不要复仇,以免再造杀孽”。李子秋咬着嘴唇:“母亲只是体弱多梦而已,杀父之仇,怎可不报!”。
“我的儿啊,你还小,不知道你父亲的事情,过后你可去问宁先生,就说为娘让你去问的,报仇之事,且不可放在心上,你父既然已经皈依佛门,想来定不想你再造杀孽的”王氏说完,泪珠滚滚而下。李子秋不敢再让母亲伤心,“孩儿知道了,母亲还要保重身体!”,王氏擦了擦眼泪,:“你父亲尸骨不在,咱们匆忙出逃也顾不上祭奠,既然在此地停下来了,你明日和宁先生商量,给你父亲立个牌位,也好祭奠一下,我出来时,带了你父的一套衣衫,你问宁先生一声,将来在老家给你父做个衣冠冢可行?”。“是,明日,孩儿便和宁先生说便是”李子秋答应。
王氏想了一下:“我家遭此大难,宁先生虽说和你父是生死之交,但对于我家来说,宁先生此举乃是大恩,你以后要以长辈待之,且不可无礼,你可记住了?”,李子秋答应到:“孩儿知道,宁先生待孩儿一直有如子侄,孩儿自当以长辈待之,母亲请安心修养身体为重!”王氏看着李子秋,心里甚是安慰,我儿真是几天之间就已是大人了。
宁子涵一面请医生继续给王氏调理身体,一面在城里给李本元做了牌位,拿回客栈,自己亲自动手,写上李公的名讳,在李子秋的房间里摆了供桌,王氏带着李子秋、李莫愁跪在灵前痛苦一场,烧了纸钱,也算是给李本元办了后事,衣冠冢的事情,宁子涵和李子秋说过,等回到老家再办。宁子涵等王氏、李子秋烧完纸钱,才给李本元行礼,上香,李子秋在旁边磕头答谢。王氏也在旁边还礼,“多谢叔叔大恩,子秋长大以后,定会报答叔叔大恩大德”。宁子涵连忙避开说道:“李大哥对我有大恩,子函不敢当,此乃分内之事,嫂嫂且不可放在心上。”。
宁子涵本以为王氏的身体没有大碍,谁料想,自从祭奠过李本元后,王氏的病情反而加重了,身体日渐衰弱,二十多天过去了,草药吃了一大堆,却毫无起色,李莫愁和李子秋衣不解带的照顾母亲,李子秋还好一些,李莫愁只不过是在勉强支撑。宁子涵也束手无策,已经请了好几个医生,诊断是,忧结入里,又加上表热里寒,开出的草药大都相同,吃了也没有多大的效果。
这一日,李子秋正在院子里站桩,母亲的身体日渐衰弱,李子秋心里凄苦,宁子涵也愁眉不展,李子秋除了照顾母亲,就是按照父亲教的练刀办法,站桩练刀,把所有的苦楚都化为身体的磨练。客栈前院传来一阵争吵之声,接着一个胖乎乎的仙风道骨的道人,从客栈门口走到了后院,客栈掌柜跟在后边,“道爷,真的不骗您,客栈已经客满了”。
李子秋吃了一惊:“清风道长,怎么是你?”,见李子秋认识老道,孙掌柜的问道:“李小哥,认识这位仙长?”,李子秋说道:“认识,掌柜的你去忙吧,我招呼道长就行”,李子秋虽然讨厌清风道长,可是此时此刻却无比亲切。宁子涵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清风道长后大喜:“清风道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清风道长笑嘻嘻的打个稽首,“贫道云游到此,不意遇到你这穷酸,正好老道我腹中酒虫正闹的欢,先把好酒拿出来,喂喂他们!”。宁子涵知道清风道长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这里。把清风道长让到屋里,让李子秋去客栈孙掌柜那里吩咐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清风道长。
李子秋此时已经不是娇惯小儿,已经猜到清风道长此来必有用意,当下就出门去找孙掌柜安排酒菜去了。清风道长看着平时对自己十分讨厌的李子秋十分积极的去准备酒菜,摇摇头,长叹一声,“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经历风雨,方见彩虹”。宁子涵请道长坐下,“道长可是为此子而来?”。
清风道长,从桌上拿起酒壶,犹如长龙吸水,一饮而尽,“要不是为了此子,何累我一甲子?”。说罢摇摇头。宁子涵反而笑了,“老道,看来,你我要一起承担此事了”。宁子涵是真高兴,清风道长本事他是知道的,有老道在,看来保住李子秋一家是没有问题的。李子秋很快回来了,站在宁子涵和清风道长身边伺候。
清风道长吃饱喝足了,看看一直站在身边伺候的李子秋,说道:“我五庄观受你父亲资助甚多,既然相遇,自当去见一见你的母亲,你去通报一声!”,李子秋普通跪倒在地:“道长,我母亲病重,还望道长救命!”,清风道长眯着眼睛不说话,宁子涵把李子秋拉起来,:“你去准备一下,道长自会施救的”。李子秋擦着眼泪出去了。
宁子涵说道:“你这老道,何苦难为一个孩子”,清风道长翻了翻白眼:“你不要多管闲事啊,当初猴子可没少为难我”,宁子涵大奇:“猴子,什么猴子”,清风一看说漏了,干脆不说话了。
清风道长装模做样的给王氏号完脉以后,从王氏房中出来,宁子涵和李子秋陪着回到宁子涵的房间,李子秋冲了新茶端上来,清风道长看来很满意李子秋的态度,喝了茶,才慢条斯理的说:“你母亲的病,医生诊断的并没有错,只是治疗的方法不太有效,要想除根,只有炽热丹才能彻底除掉已经入里的寒气”。
李子秋连忙问道:“还请道长救治家母!”说完跪倒磕头。清风这次到没有为难李子秋,伸手把他拉起来:“炽热丹,我也没有”,看李子秋要说话,清风接着说:“离此不远,有座麦积山,麦积山石窟寺的主持檀明大和尚有,你可前去求取,至于能不能求到,就看你的造化了”。
李子秋打问清楚了麦积山的位置后,就独自一个人出发了。宁子涵不放心,清风道长阻止了宁子涵,“让他一个人去吧!”,宁子涵看看清风道长,就放弃了同去的念头。
李子秋走后,清风道长就找了个房间打坐去了。宁子涵让孙掌柜的把他家妇人找来,帮着李莫愁照顾王氏,有钱能使鬼推磨,孙掌柜看在钱的份上,照顾的很是尽心。宁子涵这才算是把心放下来了。
清风道长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宁子涵去找他的时候,老道正在打坐,宁子涵不好打扰只好自己回屋里。吃过晚饭后,老道依然还在打坐,宁子涵弄不懂老道的意思,不过他知道老道肯定不会害他们,所以也就不管了。
宁子涵身为李本元的智囊,对于事情的考虑自然是比较周全的,虽然说没有想着为李本元报仇,但也不愿意李本元就这样默默的消失。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把事情说出去,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让人知道贺兰弼走私的事情,他怀疑这次的事情也有贺兰弼的阴谋。
贺兰弼在陇右道势力颇大,恐怕无人能够治罪于他,思来想去,宁子涵想起声名鹊起的狄仁杰来,说来宁子涵和狄仁杰是同年参加科举考试的,不过狄仁杰是官宦子弟,狄老爷子把老家迁到太原,给狄仁杰增加了不少好处,你想想啊,李唐的老家就是太原啊,高祖就是太原起兵争雄天下的,总有这样那样的关系,狄仁杰本就文武全才,乃是星宿正神亢金龙下凡,再加上关系,就中了状元。
宁子涵在考前文人交流会上,曾见过狄仁杰几次,两人算是认识,宁子涵也挺佩服狄仁杰的文才,不过宁子涵也没觉得自己很差,可惜,宁子涵不过是普通良家子,能参加考试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更不用说中举了。本来,即使不中,朝廷也有安排,毕竟都是人才,可惜命运不济,宁子涵的位置被人给顶了,能顶了好位置的自然都是贵族子弟。
宁子涵不服,试图告状,结果被人整的很惨,要不是李本元救他,就完了。宁子涵近几年听说过狄仁杰,好像已经是大理寺寺丞,曾一年内断狱上千,没冤枉一个人,名声挺大的,想来现在应该升官了吧?,他可不知道,狄仁杰已经去蓬莱当县令了。想到这里,宁子涵准备笔墨,就着昏黄的油灯,开始写贺兰弼和李本元这几年的合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细写下来。
李本元已经死了,自己带着王氏和李本元的孩子,将来远走河北道,远隔几千里,也不会被人盯上,所以宁子涵写的毫无顾忌,把贺兰弼和达利可汗交易铁器、粮食等违禁品的事情,交易的数量,地点都清楚的写了下来。河西军参加此事的将军都有谁,贺兰弼派谁联络等等都写的清清楚楚。当然,宁子涵没有傻到留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三更天,宁子涵才写完,把这次截杀的事情写的尤其详细,从在突厥交易的经过,一直到在沙漠边缘被劫,以及自己对于凶手的推测都写了下来。将写满字迹的绸缎晾干,宁子涵细心的将绸缎叠好,用牛皮包起来封好。
他想好了,等王氏病好以后,离开金城时,就让人将此信寄往都城。希望狄仁杰能够收到,不管将来怎样,李本元被劫杀的事情,总算是有人知道,不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黄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