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要进去啊?”
见李继嗣下车来,李贵赶忙放了马凳去扶他。
李贵跑过去跟门口的周凡说:“我们少东家来了,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迎。”
李继嗣看得出来,这架屏风摆在这里就是为了招揽生意的。
旁边还挂了几件嫁衣,他选了一件,用手拿了袖子翻着看了眼,工艺十分精致,虽不是上乘材料。
“客官家里要办喜事吗?”
徐慕和听说李家商号的少东家来了,便摘了围裙出来接待,见他正在细细的看嫁衣,以为府上要办喜事。
李继嗣一回头,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女人。
极素净的用银钗子在脑后挽了个发髻,鬓发微松,落下些碎发来。
一身白绫夹袄,藏青色绣花裙子,露出一双缎面绣鞋的鞋尖儿。
她面若鹅蛋圆,肤净凝新脂,杏目厚唇,一双元宝耳,一双静如渊潭的冷清秋水目
双眉与当下女子时兴画的柳叶弯眉不同,淡的像是不曾修剪描画过,却很整洁。
李继嗣阅美无数,故以她的容貌,不算个过目难忘的美人儿。
但只这一眼,让李继嗣暗想‘这么个恬淡安然的人怎么会跑出来做生意?为何要自己支撑一个铺子呢?’
“这件是我穿过的,还有这几件都是在这里打个样子,如果客官喜欢,可以照着这个样式量身再做一套,到店里做刺绣部分,我们还做其他嫁妆里备的东西。”
李继嗣觉得她不像商户家里养出来的姑娘小姐。
她举止斯文,说话雅驯温柔,颇有闺房之秀。
甚至她此刻站在这架屏风前,李继嗣都想不到她是个绣娘。
觉得应该有一间属于她的暖烘烘的屋子,里面放着这架屏风,而她就坐在屏风后的牙床上,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在等什么人回来。
李贵说和兴源是细水县县衙官员娘子开的,看来她就是那位娘子了。
“我觉得你这架屏风还不错。”
李继嗣绕着屏风走了一圈,双面绣,可惜前后图案完全一样,若是不同就更值钱了。
李贵不觉得李继嗣说话的口吻有问题。
因为李继嗣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能被他瞧上眼,夸一句还不错,那就一定是好东西。
但徐慕和不知道,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轻浮之气。
年纪比她还小些,模样生的倒不错,说话倒像是比人多活过几辈子的语气,有无数的见识。
看他白面皮儿,浓眉大眼,又是不能吃苦耐劳的身板儿。
简直像个唱戏的小白脸子。
亏他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若是生在种田的庄户人家,都不好说媳妇。
这架屏风要是真一般般,他李家商号的少东家能屈尊进来看?
“开价吧。”
李继嗣坐在椅子里说。
“这架屏风我从夏天一直绣到暮秋,花了五个多月,费尽心思构图配线,用的丝线就花了五十余两银,还不算上这块上好的松江绫。”
李继嗣听她说到花了五个多月时,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她的手。
那双从袖管里伸出来的手垂在身前,秃秃的指尖,纤腕上还戴了一只银镯子。
“我想出价三百两。”
徐慕和并没有多要他的。
她费了这么大心思,这架屏风若是遇到识货的人就值这个钱。
“李贵,买下来。”
李继嗣说罢起身就走了,他还赶着去验货。
李继嗣带着李贵走后,剩下一屋子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三百两那可不是小数目,在明州府都够买套小院子,都够普通人一家子活个十几二十年的,四姑娘在闻溪女学那么好的书院读五年的书才三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