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响动从何而来?
方才那见鬼的传闻让整个夜晚都充斥着灵异的色彩,虽然因着皇帝的到来,让众人心中生惧,将这灵异暂时中断了,可此时灵堂里传来的这一声异响,却又让众人心头压抑的惧怕再度腾升而起。
碍于显帝和甘内侍在场,没有人敢将那些猜测与恐惧宣之于口,可顾盼之间的神色已是带出了许多。
就连方才还言之凿凿的甘内侍,这会儿望着灵堂的方向,脸上也流露出了丝丝惧色。
显帝转头望着灵堂的方向片刻,便是举步朝着灵堂而去。
“陛……陛下!”甘内侍忙唤了一声,有些迟疑,却不得不跟上去,徐皎略顿了顿,也随在他们身后,一道往灵堂行去。而他们之后,又还跟着好些个想要看个究竟之人。
灵堂之内无人,可……
“啊!”有人尖叫了一声,指着灵前供奉的太后牌位道,“流……流血了!当真有鬼!是……是太后显灵了!”
“闭嘴!”显帝自今夜出现在此时此地,头一回开口,咬着牙,透着狠意的两个字。
目光往身后一侧,甘内侍立刻会意,将人都尽数撵了出去,“都出去,再在这儿多嘴,小心立刻拔了你们的舌头。”到得殿门口,甘内侍眼睛抬起,往着某个方向一瞥。
原本立在一棵树下,一直站在外围的一个玄衣男子目光与他对上,无声颔了首,便是转身悄无声息遁去。
甘内侍才又收回视线继续撵人,那些宫人被他三言两语恫吓住,便纷纷转身离开,原本喧嚷的奉先殿又恢复了早前的沉寂。
甘内侍走进殿内向显帝复命,“陛下,常都督已是带人去查探了。”
显帝点了点头,这才眸光一转,望向始终如静默的影子一般立在一旁的徐皎道,“迎月替皇姐来守灵?”
徐皎点了点头,“母亲今日身子不适,吃过药歇下了,却一直放心不下这里,所以我才替她来的。”
显帝跟着点了点头,神色算得慈和,“迎月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样,你先回去吧!今夜朕留在这儿守灵……”
徐皎面露迟疑,但到底是迫于显帝的帝王之威,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迟疑着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到了殿门处,甘内侍与她对望一眼,她点头示意,步子未停,甘内侍这才越过她又进了殿。徐皎此时才步子稍缓,转头看了过去,见得显帝立于灵前,四周白幡飘飞,烛火幽微,那孑然的背影也透着两分说不出的凄清……徐皎目下闪了两闪,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殿内,显帝望着太后的灵位,面沉如水,一双眼睛暗阒得连烛火也照不透,良久他才道,“你也出去吧!朕想与母后说说话,谁也不准打扰。”
“是。”甘内侍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而后倒是亲自守在了门边。
显帝怔怔望着灵前那尊流血的牌位片刻,这才跪了下去,好半晌,才抬起头,哑声道,“母后,为什么……您心里当真有怨吗?”
显帝在灵前待了一会儿,直到甘内侍听到消息,硬着头皮进来禀告道,“陛下,说是……太庙起了火……”
“怎么回事儿?”显帝蓦地惊抬起头,厉声问道。
甘内侍轻轻摇了摇头,“眼下还在查证……”
显帝却已听不进去了,蓦地拔身而起,就是大步走进了殿外深浓的夜色之中。甘内侍赶忙跟了上去。
夜深了,方才喧嚷了许久的奉先殿骤然沉寂下来,四下悄寂,只有那尊供奉在灵前的牌位静静立在那儿,上头蜿蜒淌下的血迹犹在,在烛火幽微下,越发显得斑驳诡异……
风吹幡动,满殿飘白,一抹白色的鬼影轻飘飘地从梁上落了下来,落地一瞬,便脚下生风地穿窗而出……窗户翕开一条缝,在夜风里轻轻扇动,至于鬼影,有幸之人或能瞧见,再换得惊叫连连……
御湖边上一角隐在暗处的亭子里,徐皎带着两个侍婢离开奉先殿后,没有直接回安福宫,而是来了这里。
夜深了,她们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就袖着手在寒风里坐着,“郡主。”耳边负雪低唤了一声。
徐皎抬起头来,见得一道玄色身影从暗夜中踱出,快步走了过来,到得近前,抱拳朝着她行了个礼。
“师兄,不必多礼!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徐皎忙道,被她称作师兄之人,自然只能是常武了。
只是常武却还是因为这个称呼僵了僵,这才道,“按着郡主的意思,咱们的人在事情闹起来之时,暗中观察了一下守卫的调动,大体锁定了几处地方,但究竟是何处,怕是还得冒险再探一探。”
没错,今夜闹鬼的事儿根本就是徐皎一手主导,她想要找到惠明公主母子所在,却不得其法,最后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好好的宫中闹鬼,显帝多疑,必然会怀疑有人捣鬼,甚至觉得是冲着惠明公主来的,人在要紧关头,总是会下意识着紧眼下最要紧之处,所以,何处守卫在此时最为严密,自然就是惠明公主所在。
可徐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好几处。
“几处?”徐皎皱起眉来,那哪一处才是她要找的地方?
“时间紧迫,我已是将那几处都做了标记,郡主可以看一看,若是能确定在何处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余下的话,常武没有说出,文楼既是暗中已经表了态,又本身与惠明公主关系匪浅,加上如今墨啜赫也回来了,自然是以他们夫妻二人马首是瞻。他们必然是要救惠明公主的,若是不能确定惠明公主母子所在,怕也只剩最后一途。
“一处一处去找太冒险了。”徐皎下意识地就是摇了摇头,接过常武递过来的地形图,匆匆一阅,幽微的烛光下也看不真切,她草草扫了一眼,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得道,“我拿回去先好好想一想,回头再与你联系。”
常武点了点头,“郡主万事当心。”说罢,便是转过了身。
“等等!”徐皎却是叫住了他,“师兄这些时日可曾有阿恕的消息?”
她进宫之前他可是说了的,他会想法子进宫。他那个人什么话从来都不会只是说说而已,这么多天过去了,却半点儿消息也没有,他不可能放弃,而她想来想去,他要进宫,最好的途径自然就是通过缉事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