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带头,众人犹豫了片刻,也都随着马文才一起鱼贯而入,赵燕混在里面,身后就是宁采臣。
他们下了十余级台阶,便是一条很长的甬道。甬道里昏昏暗暗的,地上铺着石砖,两边的墙上每隔三五十步,就有一盏青铜油灯,照亮着前方的路径。
宁采臣走在赵燕的后面,慢慢靠近他后问道:“赵兄今日怎么这般鲁莽,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赵燕听了这话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边走还边回道:“宁兄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宁采臣也不以为意,只是说了句“君子可欺之以方”,就又回到队伍的后面了。
众人走了约有百余步左右,前面又是十余级台阶向下,下了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从甬道里出来,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大殿,里面水磨石青砖铺地,几十个一人高的白银烛台分列四周,上面插着儿臂粗的牛油蜡烛,把中央的大厅照的亮如白昼。周围的墙壁上还绘着佛陀飞天的彩绘,精美非常。
大厅中央,十几个蜀锦织就的蒲团摆在地上,上面都坐满了人,看穿着都是非富即贵。
众人正待向前迈步,忽听见一声佛号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
朝前看时,原来大厅最前面是一个汉白玉台阶,台阶之上,一个金漆的莲台里盘膝坐定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和尚。
这大和尚年岁不大,面貌祥和,身形富态,赤着上身,跣着双足,倒像是个笑弥勒。
他旁边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手里持着水火棍,看相貌就十分凶恶。
马文才将心神镇定,理了理衣衫,上前说道:“大师在上,学生有礼了。”
那胖和尚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言语。
马文才只得又道:“我等俱是新科举人,上京赶考顺路过来游玩,蒙贵庙知客师父带我等往各殿随喜,不想误触机关,迷失门户,望师父行个方便,派人领我们出去。学生等出去,决不向外人提起贵庙只字。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那胖和尚依旧笑眯眯的说道:“众檀越不必害怕,贫僧法慧,我们这是在开讲经大会,非是在行什么恶事,几位不如先坐下听讲,等会自然会有人送你们出去了。”
一众书生看了看周围持棍的凶僧,只得坐下,赵燕挑了个靠后的蒲团,结果往边上一看,宁采臣也选了他旁边的位子。
台上先是响起几声“哐哐”的饶钹敲击声,然后便听见那和尚讲起佛经来。
赵燕本以为他有什么阴谋,但听了一会,大为吃惊。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所谓心无挂碍,非是不思不想,而是心有定物,着眼于己身,则万事存于心而无所谓。无所谓则不会为之神魂颠倒,方才能从容自在,得大喜乐。”
原来这和尚讲的乃是缘起缘灭,以智慧看破世间虚妄的般若经。赵燕听了几句,竟然觉得佛理精妙,颇有几分道理。
“这佛门不讲究肉身和元气,主要修持精神意念,所谓‘炼神返虚’,以精神意念反照虚空,感应冥冥之中的佛陀意志。嘴上功夫最是了得,这些听听就行,不用太过深思。”赵燕耳畔忽然传来细若蚊吟的低语。
转头看向宁采臣,见他嘴唇蠕动,两人对视一眼,赵燕就知道这是一门极高明的传音功夫。
赵燕抬头谨慎的扫视了四周,周围的人正听的如痴如醉,并不曾注意他们。
这时前面传来“当”的一声钟响,那胖和尚停下讲经,双手合十道:“今日的讲经法会结束了,后面还有佛香法会,可以放松身心。若是有事的檀越可以从侧边的门离开了,如果想参加接下来的佛香法会,请跟着我这弟子从这边走。”
赵燕顺着他手的指引,才发现他背后有扇铁门。赵燕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轻易离去。稀奇的是周围听经的人也一个没走,甚至一起来的书生也留了下来。
众人跟着那弟子穿过铁门,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饶是赵燕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这般若寺的地下有一个这般极尽奢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