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他虽然还是要被下人克扣,再加上被堂兄弟们欺负,但至少,他有了学习知识的机会,有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秦夙又低低道:“所以,后来即便是还发生了再多事,对于老夫人,我总怀有一分感激。”
对于身处在黑暗中的人而言,旁人走过来,哪怕只是轻轻借给他片刻光明,他也会牢牢记住,并感激回报。
即便这光明,稍纵即逝。
说到这里,秦夙仿佛从自己的思绪中醒神了片刻,又转头来看江琬。
却见身旁的小狐早已转换成了蹲坐的姿势。
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仰着,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眸中却是水光隐隐,要掉不掉。
这只小狐……她,她居然哭了!
不,她是眼眶含泪,哭而不自知。
显然,对于秦夙,她不止是达到了痛其所痛的境界,她更进一步的,是对他怜爱。
他怜爱这只小狐,而小狐,也怜爱他。
秦夙忽然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此生,他都未曾有过如此情感。
像是心房最柔软的深处,被春芽的叶尖给拱开了;
又像是意识海里最黑暗的波涛中,忽然停泊来了一艘带着灯光的小船。
小狐这晶莹的双目,就是流连的光源。
她、她会走吗?
不,她一定不能走!
秦夙脱口道:“琬琬,你是妖,那你能化身成人吗?”
说出口了,他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脱口而出以后,秦夙却并未感觉到轻松,相反,他又紧张地连忙接一句道:“不是……不是一定要你变成人,只是……幻化成人的模样,你可以吗?”
为什么这么紧张?
因为他对世上神异之事虽然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妖若要完全变身成人,那无疑是逆天之举,必将付出无比可怕的代价。
而假如只是幻化人形,那妖的本质还是妖,这样的话,似乎是要容易些。
虽说人妖殊途,但他……他真的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
他身怀魔种,说是魔,也不为过吧。
妖与魔,岂不是绝配?
念头及此,也不知怎么,隐隐约约一股黑气就又在秦夙眉心闪过。
而江琬因为不能时刻打开望气术,竟是将这一股黑气给忽略了。
相反,被放置在一旁桌案上的那本楞严经忽然又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三十里之外,灵山寺。
禅房中,僧人忽而停下了拨动手中念珠的动作,一双枯寂的眼睛微微张开。
他低声自语道:“原来此间不但有魔,竟还有妖。罢了,盂兰盆节将至,一切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