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就算是有合同，艺术创作也更加看重人的主观能动性，逼着干活没有意义。
虞芷芃揉了揉额角，抬头问钱方浩道：“那跟了这几天了，你能顶上吗？”外聘只是权宜之计，培养自己的人才方面，虞芷芃可从来没有放松过。钱方浩虽然已经担任过一次电影导演，但是能力短板还是比较多，所以她才安排了继续当副导演，让他慢慢练习维持拍摄手感。这次找来了业内顶级的动作导演，那当然就是偷师的好机会，钱方浩名为助理，实则一直在学习观摩，那两个满腔艺术情怀的导演也不介意指点一番，帮助更好地拍摄。
钱方浩沉吟了一会，咬牙道：“我可以试试。”
虞芷芃也很痛快：“那你就试试。”如今的逦君已经有底气，就算出现了一些漏洞，也有转圜的空间，不过是三集体量的支线故事，放手让年轻导演历练一番，也挺合适。大不了再花钱补拍一次。
于是，这一段就换了掌镜导演。
这种情况，在太多剧组有发生。导演和制片方有冲突，或者强势的演员提出要求，编剧不愿意满足，各方靠着背后的实力战斗一番，谁胜利谁就留下，输掉的就被换。有些影视剧看起来割裂或者逻辑混乱，也有这些原因在。毕竟镜头就那么些，后期剪辑又不是神仙，整个作品垮掉很正常。
逦君相对来说比较能够容纳换人的现象，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虞芷芃本人是最强势的那一个总导演，下面的人不管怎么闹，拍出的东西都会在她手里过一次，所以作品的完整性和均衡都能达到标准，再有一些比较亮眼的优点，观众就不太能够差距细微的风格差异和小小的漏洞。
因为虞芷芃的信任，钱方浩确实是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在用一天研究过两个师傅留下的分镜头后，他自己又重新做了一个计划，然后试着拍了两天，拿出样片给虞芷芃检查。
虞芷芃看完后，眉毛一挑：果然有强烈的个人风格。正如钱方浩之前拍摄的那个电影《亚铃血案》一样，构图清冷肃杀，一股子刑侦味道。但是放在“义城”这个篇章里，还挺合适的。相比于另外几个大型打斗戏份都集中在晚上，“义城”大概是唯一在白天发生的故事，虽然有烟雾缭绕，但是对观众的感官刺激也是不同维度的。在这里，善恶分割又纠缠，明明在光天化日，却又仿佛地狱无间。似乎，没什么不好？
“就按照这个风格来拍，动作方面虽然差了点，但是你的镜头平衡还要超过两个老师，加油！”对于优秀的人才，虞芷芃不吝夸奖。
钱方浩则激动得不行，上次电影之后，他也发现自己有很多不足。现在潜心修行了一年半，终于得到了虞导的认可，简直比当初票房大卖还要开心。
“谢谢虞导，我会努力的！”他说完这么两句话，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跟虞芷芃喝茶聊天，说完正事还能聊家常，拉近跟领导的距离。
莫知惶也在一旁笑了起来。他的角色戏份实在太少，凭他的演技和记忆力，也没有多少必要去挖掘人物内心，所以现在的他就化身为虞芷芃的助理，每天帮忙处理一些生活小事，或者现场客串一下演技指导，给主角或者配角们讲戏。
虞芷芃已经免疫了美男子的笑容，喝了一口茶后，就问道：“你跟那两个人聊过没？‘莲花坞’和‘不夜天’他们不会再摞挑子吧？这两个大戏才是我请人的重点，再不行我就得赶紧再找人来。”
不同于上辈子的剧组基本用传统武侠的方式处理两次大战，虞芷芃是有考究过整个《魔道祖师》法术系统的，所以对修仙者的战斗也有专门的设计，包括并不限于御剑飞行和大型法阵，囊括了地底和陆地天空数个维度空间。根据这样的初步的构想，这几场大战不仅要在影视城搭建的场景里面实拍，还有相当一部分要用摄影棚做特效动作处理。所以，如何将这些复杂的打斗场景拍摄并组合起来，都非常考验导演功底。
虞芷芃拍摄过《琅琊榜》后，对自己控制大队人马战斗场面的水平也心中有数，《魔道祖师》中人数过千的场面，必须靠外援。
莫知惶显然很清楚她的心事，答道：“放心，分镜头计划和拍摄细纲都已经准备妥当，特效部门对接我也去看过，不会有问题的。”
虞芷芃瘪瘪嘴，转头问道：“你觉得，‘义城’的戏份，他们是真的受不了，所以放弃拍摄吗？”要说这个世界的影视剧，玩弄人心探索罪恶的片子多不胜数，经常拍摄血战大战的动作戏导演会承受不了角色扭曲，真的是蛮奇葩的理由。
莫知惶也喝了一口茶，抱了一下虞芷芃作为安抚：“看破不说破，既然他们有心，你也配合了，就继续下去吧。”两个老顽童就是用一个跳票行为，给钱方浩这个小年轻机会，虽然是前辈的恶趣味，但也蕴藏着提携后进的心意。虞芷芃猜到了，愿意成全。至于蒙在鼓里的钱方浩，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成长到想明白这个逻辑吧。
“义城”的戏份很快拍完，几个主要演员都累得不行，被放了几天假期，好好调整状态。不过扮演“魏无羡”的郁灵宗还要接着拍“莲花坞”的大戏。
虞芷芃看着镜头里面的郁灵宗，想了想，还是喊了停，然后把人叫过来：“怎么回事？没有从‘义城’里面出来吗？眼下这场戏才刚刚开场，你的情绪怎么就带了死气？需要再调整一下吗？”
郁灵宗始终低垂的眼睛颤了颤，似乎要抬起来，旁边观摩的崔乐几步走过来，拉住了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虞芷芃道：“虞导，我跟他说一下，放心，很快的。”
虞芷芃这边还要帮助动作导演规划群演的布局，确实没有心力去跟演员仔细沟通，便点点头。崔乐这个孩子一直都挺让人放心，“蓝忘机”这个角色对他来说也算轻松，应该能够帮到郁灵宗。
十多分钟后，郁灵宗回来现场，已经恢复了些少年气，虞芷芃也松口气：“这个状态可以，虽然‘魏无羡’已经经历过了温家的折磨，但是此刻的他还有家，还有温暖，所以适度的低沉就行。之前你在‘义城’中的阴沉愤怒，只能属于重生之后的‘夷陵老祖’，如果控制不好，可以请假，我这边将你的戏份推后拍。”
郁灵宗挤出了一丝微笑：“没事的，就是前面带入情绪太强烈，拍完了睡几个晚上就好。这两天拍‘莲花坞’，过几天又有‘不夜天’，都正好适合发泄负面情绪，我心里有数。虞导，就按照计划来。”
虞芷芃观察了一下，看他除了眼底有些暗芒，气色还是不错的，便点点头：“行，你也不小了，应该能够自己学会平衡。这部戏你是绝对的第一主角，整个剧情的负面情绪也都分了一半在你身上，要是感觉到难受了，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演员寻求心理医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些从来不用疏导心理状态的，估计这辈子也拿不到奖项。”
郁灵宗看了一下灯光布置，便转身走向自己的角色位，只留下一句：“知道啦！”
“莲花坞”的血战是分三个阶段的，首先就是“魏无羡”几个人被“王灵娇”带人堵在家里欺辱，但是“虞夫人”不堪忍受，反击了她，并且赶在大队人马到来之前，送走了“魏无羡”和“江晚吟”两人。真正的血战是发生在两个人离开之后，整个“莲花坞”和“温氏”大部队对抗，然后被全灭，甚至还对归来的“江枫眠”进行了围点打援，灭掉了这股最强大的有生力量。最后则是两个少年回来探查情况，看清满门被灭后离开。
因为“莲花坞”作为“江氏家族”的大本营，法阵和卫士不会少，中间的大量战斗除了群演多，总体特效要放到摄影棚，搭建的实景便先拍前后两个阶段，最后再给战斗取景。所以郁灵宗在扮演完了“被打”的戏份之后，就只剩下了在“屋顶”偷看到血海的悲伤绝望。
虞芷芃看着摄像机，只见郁灵宗没等到“开始”指令，眼泪已经潸然而下。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郁灵宗的哭戏真的特别有感染力。也许是“林殊”哭的时候受伤太重，脸部妆容太狼藉，又或者是当年的“时光”太稚嫩，和此刻的“魏无羡”完全是不同的感受，明明眼前只有录像设备和打光板，但就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被他的眼神给吸引了，相信他是真“看到”了家园被毁，亲人被杀，惊恐、愤怒、绝望这些情绪在他眼底翻滚，然后化作串串泪滴，不断地淌下来。如果一般人这样哭，肯定会显得有那么点滑稽和狼狈，偏偏他那精致的脸庞就是能够流露出一丝鬼魅之气，叫人忍不住陪着他沉沦地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