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秋闻言不语,她本便胆小,几日相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的这位公子格外上心。见到苏佑陵这么说,青秋眼眶已是泛起一丝泪光,不知道再该如何作答。
蓝姗性子泼辣,看着青秋的模样,心头恼火,咬了咬牙对苏佑陵道:“那又如何?你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又知道些什么?我们四人相互搀扶走到如今,其中艰辛你又懂些什么?即便不要你帮忙,你也没资格对青秋这么说话。”
此话一出,青秋、绿珠连带着卫昌友皆是惊异看向蓝姗。仆骂主宾,这可不是什么随意便能糊弄过去的事情。换句话说,苏佑陵一旦把这一言一句告诉练醇,怕是蓝姗的下场只会比紫玉惨上十倍不止。
青秋心思缜密,虽然此时已是泪眼朦胧却依然牵强笑道:“蓝姗,你说什么胡话?苏公子这不是在帮我们嘛?苏公子大人有大量,虽然不会在乎你的一言一行,但我们终究还是要谨守本分不是?”
苏佑陵愣愣看着眼前单纯善良的傻姑娘,明明自己刚刚被莫名骂了一顿,却还挂念着身边姐妹。苏佑陵难以理解,但却也升起一丝恻隐之心。
蓝姗今日像是破罐子破摔,紫玉一事已经让她憋了许多气,今日确是再无办法堵在心里。
“青秋,绿珠,大不了我与紫玉姐到时候吹吹枕边风替你们换得一个自由身。寻个好人家渡此余生便是,你们只要好好的,紫玉姐想来也会欣慰的。”
此话出口,蓝姗眼里皆是莹光,怀中的绿珠也是将头紧紧扎进蓝姗的胸脯,青秋两眼淌泪,不再言语。
她们四人在雪珀山庄一起长大,虽然不是血肉至亲。但正如蓝姗所言,四人经历过的风雨又何尝比亲姐妹少了半点?
吹吹枕边风,说着容易,无非是紫玉与蓝姗嫁给一个雪珀山庄位高权重的食客。是妻是妾还要听天由命,毕竟她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
这是一种牺牲,任凭谁都没办法去改变的牺牲。三女俱是已成泪人,这便是命,天下钦定的命。
区区丫鬟,又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遇到贵人相助?一步步走来的今天,若非四人相互搀扶,背后练浩轩的遮风挡雨,四人又如何能成长到今日?
苏佑陵并不知道四位丫鬟的过往,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因为如今的他是泥菩萨过江,不划算的买卖,一个成熟的商人绝不会做。苏佑陵是成熟的商人,若是一点蝇头小利便能让他全力以赴,他走不到现在,更对不起那些已经埋在地下的冤魂。
他只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无论是在紫幸成还是信州亦或是合壤郡的西市,他的命比任何人都要贵重。
但正因为如此,他会无端的生出许多悔恨,正如那个雨夜为什么那条灰狼没有将他撕碎,老钓鬼将徐筱打残时自己为何不够强?也正如自己在江边为什么只能自己看着孤舟远去,却对拿拔钗自尽的老太监视若无睹。
也正如那天为什么自己不在紫幸城!
听天由命?
苏佑陵好像一直都是如此,无论怎么去盘算,他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活下去!
苏佑陵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因为他所背负的,他把这种自私看做理所应当。即便是拜向林公牌位的时候,自己也是理所当然觉得这种人值得名垂千史,但林望南想要的真的是名垂千史?
苏佑陵不去听蓝姗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也不去在意青秋在一旁的眼泪。
本是无心人,何须鬼神听?
卫昌友看着几位年纪足够做他孙女的女孩满眼通红,都是有些无奈道:“你们也别在这哭,哭的老夫都是心里难受,大不了再去劝一劝你们老爷便是,但是究竟能不能帮到紫玉丫头,我可不敢保证。就当这么些年的老脸丢尽了。”
三女闻言面色稍稍好转,但依旧止不住同病相怜的凄凉之意。兔死狐悲,今日紫玉出嫁,以后三人的日子便是可想而知。
苏佑陵沉默了很久,他很不耐烦,因为他发现这事于他没有丝毫好处。雪珀山庄有勘隐司,有许许多多他不知道底细的宾客。为了萍水相逢的四个丫鬟一并惹恼了?
显而易见是亏到裤兜里的买卖。
帮也?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帮?于良心寝食难安。
说来也是,自己还有多少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