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急紧军情。」
忽然有士卒的禀报打断了李曾伯的话,他转头看去,见又是王满仓过来,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你有何紧要军情?」
「大帅。」王满仓抱拳道:「末将有一个妙计想要说给陛下。」
「我问你有何紧要军情?」
「那倒是没有,但末将想……」
李曾伯抬手一指,怒叱道:「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连带王满仓来的部将都吓了一跳。
「说吧。」李瑕道,「战后再治罪不迟。」
总归还是要治王满仓的罪,然而这个小卒却是满不在乎,上前抱拳道:「末将突围到兴庆府时发现了元军的防线有好几个疏漏,陛下若要突围,末将愿为向导只带两百人,保证陛下能安全突围!」
伴在李瑕身旁的霍小莲马上冷冷扫了他一眼。
虽未说话,但他眼神中的意思却很明显,「有选锋营护驾在侧,还轮不到你多嘴。」
王满仓却不怕,拍着胸脯道:「末将真能带陛下突围!保准一根头发也不掉。」
「你觉得朕想走?」
「陛下又不是夏襄宗,哪能让这些蒙虏围在兴庆府泡着啊。」
「你竟还知道李安全。」李瑕道,「随驾吧。」
王满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打马跟在霍小莲身后。
他胆子确实是大。
这里有数千士卒,也只有他这种大胆之人能随驾……
后方的元军已乘着小筏追上来,唐军一边反击一边退,这一路上李曾伯忙着指挥战事,也没能继续与李瑕谈论后续的计划。
这时水位已经越来越高,完全没过了马腹。
士卒们下马步行,有些会水的士卒开始游泳前进。
终于,他们在傍晚前退进了兴庆府。
城墙是用夯土筑成,曾经被蒙军泡了三个多月,后来西夏国虽然有修复,但这次只怕泡不了一个月就要塌。
李瑕进城后一路穿到北城,登上城楼,举起望筒,隐隐能看到北面塔察儿的大营透出的火光。
「知道铁木真水淹兴庆府后来如何了吗?
」
「知道!」王满仓应道:「蒙军自己的堤也垮了,答应西夏的议和,夏襄宗把公主都献出去……」
「哪段堤塌了?」
「那……陛下,那肯定不在北面,在南面,蒙军是从六盘山过来的。」王满仓已明白了接下来的战略计划,大步走到墙垛边,道:「陛下要想掘开塔察儿的堤,末将知道该掘哪里。」
李曾伯问道:「掘哪里?」
「大帅,末将可是你的探马,军中的十五个探马队正,只有末将不是当地人,但比谁都门清。末将愿立军令状,若办不成就提头来见!」
「问你掘哪里。」
王满仓很想要领这军功,转头向北望了望,黑暗中却看不太清。
「大帅莫急,让末将想想。」
「滚一边去!」
李曾伯轻喝一声,端了望筒看了一眼,道:「这小子说错了。当年铁木真的大营也是在北面,只有在北面,才会因为溃堤,而让黄河水冲走所有辎重。就是这次没能灭了西夏,后来铁木真才从南面走六盘山。」
「是,末将记错了。」
王满仓看了李曾伯手里的望筒,伸手想去勾,忍住了。
李曾伯又看向诸将,问道:「你们谁知道该从何处掘元军的堤。」
「沙湖!」
王满仓其实不确定,但决定要堵一把,道:「那一段河堤土质最松软,一掘就开。沙湖水再溢出来,与黄河水一起卷走元军大营。对,末将还可联络杨将军齐攻。」
李瑕听了,与李曾伯随口道:「这小子不适合在常规军中,倒适合把亡命之徒与牢囚挑出来单独组成一小支奇兵。」
王满仓不由大喜,身子一挺,大声道:「请允末将戴罪立功,大帅只要把末将的旧部还给末将,定泡烂那塔察儿的大营!」
李曾伯沉声问道:「做不到又如何?」
「做不到,大帅砍了我这颗头!」
哪怕是在他的天子与大帅面前,王满仓也显得执拗。
这种执拗也许正是当年李瑕传给杨奔,再由杨奔传给他的。从庆符军到宁夏军,也形成了大唐军队的骨子里的一种性格。
但要在这乱世中完成艰巨的事,没有点执拗的性子怎么行?
……
夜深,唐军也开始杀牛杀羊,学着元军做皮囊筏子。
往整张羊皮里吹着气,扎紧,当第一个筏子制成已是天亮,王满仓还兴奋地舍不得休息,将湿淋淋的靴子一丢,跃上自己制成的筏子,再次唱起歌来。
「姐儿窗下绣鸳鸯,薄福样。郎君摇船正出浜,姐看子郎君针扎子手,郎看子娇娘船也横,咦,真当骚,真当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