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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云麓天观(4.2k)(2/2)

    风声雨声拔刀声,声声敲在曲调关节,声声叩在乐者心门。

    饶是铁竹笑的定力已然炉火纯青,竟也有数次险些儿把箫声去跟随这阵嘈切错杂的节拍。

    彼进吾退间,云麓天观连转数调,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宛,闻来变化万方,实则乐者有苦自知。

    箫音起落并非存乎一心,无形当中已然落入刀声节奏。

    掠步杀·疏狂

    风逍遥每一刀,一出,便收。

    点、崩、截、刺、扎,突击猛斫,窜前窜后,忽进忽退,如生龙,似活虎,一口捕风刀,紧迫铁竹笑。

    如果是攻对了,风逍遥以最少的时间、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最轻的力道,已一击得手,即刻退身,让云麓天观连想跟他拼个两败俱亡的机会也没有!

    如果是攻错了,风逍遥已马上收刀,即刻警省,把错处和破绽补正过来,出招和收招都那么诡异迅疾,令人根本无法发现他的空门,也无从闪躲。

    所以云麓天观一出手,他便还刀回以颜色,很快地便占了上风。

    铁竹笑若刻意攻防,他反而以快打快,如同惊风骤雨,纵控全局。

    于是,云麓天观指下倾泻的每一音,刚发出,就给风逍遥截住了,但他发刀却浮移不定、神秘莫测,铁竹笑截不住、更接不住,只能退让。

    可是铁竹笑一旦放弃箫音反击打算,一昧避让时,奇异步伐精巧绵密的特性反而尽露,饶以轻功绝顶如风逍遥竟也也一时取之不下。

    云麓天观的身法一经施展,一时居然比小碎刀步还来得倏忽莫测!

    “步去如追星,身回若赶月,流星步名不虚传。”

    暗处旁观已久的随风起出言道破铁竹笑身法来历。

    但根据还珠楼所收集情报来看,单以流星步绝不足以抗衡变幻无常,高明更胜杀手所习以趾风行轻功的小碎刀步。

    是故云麓天观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打量眼光落往铁竹笑所穿布靴。

    “履长合七寸九分,表面阳铭星辰阴纹月,抬步踏足星潮随波。”

    观战偌久,随风起终是觑出些许端倪。(注1)

    “是它没错!”

    “流星靴。”

    一旁怀抱一口暗红圆柄长剑的冷梅病子接过话头。

    “据闻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十四余年前银槐鬼市的一场拍卖当中。”(注2)

    流星靴可以让普通人能行步如风,急驰如流星,最妙的是,一旦搭配流星步使用,更见相辅相成的特殊异能。

    按理来说,如此奇物本该惹人关注非常。

    奈何当时拍品另有一张神兵宝弓独占鳌头,是故流星靴得标者反倒名声不显。

    然而因某些缘故,六阳君恰恰是该拍品去向知情者之一。

    因此甫认出流星靴来历,冷梅病子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讶色,语气莫名:“不想此物竟落在云麓天观手中。”

    “但外物加成终归有限。”

    至于随风起显然没有听出同僚话中情绪,全神关注战局的他仅是就事论事,斩钉截铁作出预判。

    “不出五招,败局将定。”

    ‘倘若云麓天观打算继续藏招的话。’

    侧旁沉默不语的禹晔绶真心下稍作补充,一双慧眼冷觑战局。

    ‘莫忘了,他已经许久未饮酒了呢?’

    在稍卸留手心思,刀步疾展,卖相杀意扬狂的风逍遥面前,纵有装备加成,铁竹笑亦是险象环生。

    乐者行履落步间赫然岌岌可危。

    人,走的风快,刀,比风更快,在眼前乍现,在身后忽灭。

    是视线难以企及的锐芒,在生死起落间,擦过云麓天观眼角,侵上铁竹笑眉梢。

    愈发细利的刀风,刺骨逼命的杀氛,无一不挑战应招者能为极限。

    ‘来吧!’禹晔绶真心道,‘让我看看你究竟还藏着什么?’

    目光似无心,还有意地瞥向半垂衣袖,好似要穿透伪装透彻内中所藏真实一般。

    常言投石问路,旁人看来禁招难控的刀宗中人岂非就是最好的试探选项。

    面目佯作嫉妒实则旨在试探,这是奉行来自学长的任务。

    至于战局当中,风逍遥的刻意动作亦不过应好友请求,顺水推舟逼出云麓天观根底而已。

    毕竟铁竹笑来历尚有待考证,而其人如今在胜邪封盾地位且高,因此容不得荻花题叶轻忽。

    西苗·月凝湾

    湖水漠漠,夜上初更。

    一艘孤船泊在湖心,一轮明月高悬,衬得湖面都在泛光,皎若霜雪,波光如镜,落着月影,映着船影,还有人影。

    乌蓬小船的船头,还挂着一盏摇摇曳曳,昏黄暗淡的灯盏,孤寞冷峭凄寒。

    孤舟寒影。

    乌蓬里,月华的照映下,倏地一阵风过,拉长帆影扰动湖波,静立船头的人已不知去向。

    彼岸,只见,流光溢彩般五色流转的月轮花影从天而降。

    光影落地,皇甫霜刃登岸,步踏奇门曲折前行,穿东向北,来到树林边上。

    林中静寂无声,手持折扇的他穿林信步,转至一处有座竹枝搭成的凉亭前这才停下。

    竹亭之侧并肩生着两棵大松树,枝干虬盘,只怕已是数百年的古树。

    苍松翠竹,清幽无比,好似画中仙境,镜头拉近,亭下一人在月光下看得分明。

    那人高冠古服,美髯垂胸及腹,眼下正抚着他那银白的胡须,神态十分悠闲,又恍若是人已融入画里,显得浑然忘我。

    “山中甲子定何年,桑米柴炊忘一天,言语在句君识否,朽木琴雕听无弦。”故人来访,非然踏古聊以诗号迎接来客。

    曾为辅师的忘今焉修为教养自是不落凡俗,墨门修者对儒学同样精擅,一举一动无不合乎儒士礼法方圆。

    除此之外,不排除对方还有在教养点拨苍狼过程中一不小心染上的些许引导者瘾头作祟的可能。

    话中叙旧之意不言而明,很能体谅非然踏古心情,皇甫霜刃遂以拇指缓缓推开掌中折扇。

    “挥笔点墨卷再开,醉仰观岚景悠哉。倾向兰曰敬邀曰,叹矣自笑一字呆。”朗吟诗声划开身份之别。

    温玉作骨纤薄坚韧的扇面上绘枫叶飘零,每一片枫叶的形状和坠落姿态尽皆不同,粗略看去,竟像是真有无数零叶落在这扇上一般。

    折扇掩面,温文语调慢递暌违问候,荻花题叶道:“久见了,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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