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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刃名断邪(二合一)(2/2)

    “哦?”

    尾音轻扬昭示其主情绪,荻花题叶举杯浅饮。

    “据情报所说,其人似乎一直在追查道域内乱的真相。”

    老练男音徐徐道来,颇显意味深长。

    茶水略一沾唇当即止住,停顿须臾复又如常入口。

    道域内乱未兴之际四人便已离开,只在事后得知此役如何惨烈,然而冰冷数字终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此刻非然踏古复又提起,说明只有可能与一件事挂钩——

    “修真院惨案!”荻花题叶道眼微阖,语气生硬。

    不忍卒睹的惨状历历在目,一百六十六名学童,二十八名老师,皆死于心口中掌。

    遍地的尸体,个个皆是昔日的同学,有交好的,也有交恶的。

    无论是之前嬉闹的同伴,或是互相竞争的对手,而今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手掌不自觉地攥紧,想起交战尾声所见,玉箫垂挂流苏衬以铁松核为饰,故土风物霎时勾起乡愁潮涌,一波一波地漫溯覆上心头。

    ‘道域,我的故乡,现在的你,安好吗?’

    在外已久的游子蓦得感到身躯微微发冷,摘下腰侧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口,烈酒如刀寸寸划过咽喉,实在是一种折磨。

    何况酒喝的过量,怎么尝都是一股难以咽下的涩味,但也唯有借此,方能压下胸腔内的苦楚。

    拿开酒壶,擦了擦嘴角,风逍遥心道:‘倘若花痴在的话,一定又会说我牛饮暴殄天物了吧?’

    ——

    【往昔,四季一时

    荻花题叶低下头,再次确定了一下。

    确定无误,他的衣服上,确确实实染上了茶渍,而罪魁祸首,恰恰就是坐在对面的风中捉刀。

    来此避暑的刀宗少年演武完毕自觉口干,十分自来熟地就在好友对面找到位置落座,顺带替自己添上一杯放凉茶水一饮而尽。

    狂饮数杯,少年这才宛若活过来一般重重放下茶杯。

    飞溅液滴于此生焉。

    扫了眼可怜衣裾,荻花题叶一板一眼道:“这是上等的大红袍。”

    价钱不重要,关键是弄脏了很难洗。

    貌似豁达实则相当拘于小节的学宗少年一点也不想整天茶香四溢,字面意思。

    “我尝着都差不多啊。”闻言,风中捉刀又端起茶杯,甚是随意的喝了一口。

    “……你这么牛饮,当然无甚分别。”

    被噎了一下,更是下意识被带偏话题,荻花题叶尝试纠正对方品位:“茶,是要品的。”

    思索片刻,风中捉刀只是干巴巴道:“太难了。”

    荻花题叶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但闻宽慰女声响起。

    风花二人闻声望去,微风落在他们脸上,竟有莫名的香甜气息,忽然一道白绫在二人面前一晃而过。

    “神啸刀宗双锋三艺,但真论绝学,仍以醉生梦死为第一,因此门人仍是以尚酒居多,倘若让风戒酒饮茶,那倒真真是难为他了。”

    女声正说着,香甜气息更近,荻花题叶举壶又添了一杯招待来人,玲珑雪霏到了。

    星宗少女入座,扫了一眼案几,纤眉一扬,纳罕道:“这可真是奇了。”

    刀宗少年在场的地方居然有茶无酒。

    “唔!让我猜猜——”白皙食指轻抵下颔,不多时,就听见玲珑雪霏莞尔发声,“又被刀宗掌令禁酒了。”

    风中捉刀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现在的旺财显然还不是未来那名老贼头,如今的刀宗更是如日中天,刀宗掌令一声令下,说没酒喝那可真就是一杯酒都买不到。

    眼见好友失意体前屈,被激起好奇心的玲珑雪霏不由问:“所以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虽说习惯成自然,但毕竟修真院生活也是无聊,因此难得的调剂怎能轻放。

    “宗里有弟子讽刺大师兄是废物,我就把他们挨个教训了一顿,后来众弟子闹到师尊那里……”

    在荻花题叶心疼目光下又狠狠灌了一口大红袍,风中捉刀语气闷闷。

    “不过是一场天元论魁而已,输了就输了,有什么要紧,虽说啸穹缺了一角,但还是很好用啊,照样是伐木造屋的好帮手。”

    听到后来总觉哪里不对,玲珑雪霏语气听来十分微妙,问:“这些事,风是怎么知道的?”

    “这哦,之前我和来…笑残锋师兄想说啸穹并没有伤损太多,就找了个机会趁师傅洗澡的时候把啸穹偷…我是说借了出来,试了试。”

    风中捉刀才不会承认是看见花雪二人都搬出来住,也想搞特立独行,这才借啸穹出来伐木造树屋呢。

    虽说最后只是造出来一个四不像,但这也侧面证明了啸穹还是很好用的,镇宗双器不愧是镇宗双器,用来砍树效率实在有赞。

    沉默片刻,玲珑雪霏有些难以置信:“刀宗掌令只禁了你的酒?”

    居然如此宽容,吃惊之余,有赖好友熏陶,叛逆期虽迟但到的星宗少女认真思考“借出”三垣法宝计划的可行性。

    “是啊!”风中捉刀满不在意地一点头。

    似是看出好友在打什么坏主意,荻花题叶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泼冷水,道:

    “刀宗在风这届出彩人物并不多,加上刀宗的西风横笑因天元论魁缘故饱受诟病,最终镇宗双器大抵仍是要传给笑残锋和风。”因此有此优待并不意外。

    “这样啊!”叛逆少女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那么想来风分到的该是神逸才对。”

    啸穹拟形,刀步神逸,就双锋三艺中的小碎刀步而言,风中捉刀正是刀宗一众小辈当中的佼佼者。

    “我倒没你们这么多想法,日子嘛,吃饱喝足就好,神逸嘛,有缘就好。”

    无缘也莫强求,非是无有期待,但毕竟自家大师兄天元论魁败北殷鉴未远。

    这话听来豁达,然而荻花题叶偏能听出话中低迷,视线一扫对方两臂,双手虎口处硬茧遍布。

    他想了想,挥袖撤去桌上冷茗,反手拎出一坛竹叶青放在案几上。

    “麦浪费我的茶水了,祸害它去吧。”

    风中捉刀回望,只见荻花题叶眼里分明闪烁着少年看不懂的光芒,却带着平复低迷心情的力量。

    少年定了定神,再一转眸,双瞳已被竹叶青装满。】

    如今想来,于风逍遥而言,那酒的滋味已然记不清了,唯一的印象只有那坛酒很多,多到值得一辈子来回味。

    回忆一发不可收拾,甫收回心神的风逍遥已然身处晦暗地宫当中。

    此处是西剑流遗址的地下,也是胜邪封盾真正的中枢所在。

    见到梁皇无忌,阐明来历的各方实力在还珠楼作保下与胜邪封盾成功缔盟。

    然而王族亲卫似是受刺激一般表示不打算外出,只是答应配合胜邪封盾行动调配,而鳞族师相也表示有事希望向此地主人讨教,需要暂留此地。

    因此说来说去,最终敲板定下外出寻找雪山银燕的人选仍是只有与史家双子交情不浅的风逍遥。

    分工既定,参军偌久的风逍遥行事自是果决明快,拱手稍作道别过后,男子毫不拖泥带水地一个转身,就要离开。

    披风飞舞,束在后腰的棕色皮草丝囊若隐若现露出一角,同侧旁壶底纹理相映成趣。

    原本目送风逍遥离去的梁皇无忌见状,心下倏尔一动,联系灵友借禹晔绶真送来的物什,于是出言挽留道:“壮士留步。”

    “嗯?”风逍遥不解回眸。

    梁皇无忌问:“观壮士腰间兵器,武学可是以行险为主?”

    虽是心下存疑,但也没有隐瞒必要,毕竟之前在外围的交手情报迟早会落入眼前人耳中,因此男子遂大方承认。

    “可是苗疆铁军卫兵长当面?”

    “哈~!你认得我?”

    行走在外突被叫破军中职位,讶异的风逍遥不禁伸手指了指自己。

    梁皇无忌点了点头,翻手化出一方木匣,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物是灵友托我转交予你。”说话间,他已将手中木匣递出。

    匣身一点熟悉灵机没来由地引动心绪。

    十分自然接过木匣的男子这才发觉不对,略一打量已然明白此物来历。

    匣身是由朴素的古桃木芯制成,其上雕刻有一朵栩栩如生,如梅盛放的月轮花——

    那是非亲眼见证花开时刻的人难绘其万一的绝艳风姿。

    见此心下有数的风逍遥面对眼前一众人或窥探、或好奇等等情绪不一而足的目光下,抬手开启木匣。

    洁白皮草填充作底拱卫当中,其上静静躺着一柄薄刃,匕长七寸有余,其身微弯,看来十分轻巧灵便,雪亮锋口无光照耀下依旧泛着哑色冷芒,令人望而生畏。

    注目半晌,风逍遥忽地问:“此刀何名?”

    “断邪!”

    月凝湾,竹亭当中

    “断邪,断邪?”

    忘今焉将两字咀嚼片刻,不禁轻笑一声,目光闪动。

    “哈!花的弦外之音响彻云霄啊!”

    原本为破坏魔躯护身气罩所铸的断邪刃在这个时间线当中被梁皇无忌赠予皇甫霜刃。

    还有谁能比风更能发挥此刃长处呢?

    想到就去做,术者于是借锋海主人之手将之重炼,这才如今对魔气邪氛均有相当克制的神兵利器。

    “如今魔祸肆虐,神兵防身确有必要。”

    至少在荻花题叶记忆当中,是有见过风逍遥施展二刀流的。

    “啊!”似虚言矫饰又若真情流露般地痛惜一声,术者继续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花希望风永远不要有举起神逸的那一天。”

    振兴刀宗的责任终归太过沉重,自由自在的风本不该受此拘束。

    这是真心,却在野心家皮囊的伪装下成为最大的假意。

    ‘道域不需要风中捉刀的回归么?’

    内心稍加揣测的非然踏古面色如常,口吐字句故作讶然。

    “风花雪月的感情,犹原这么深吗?”

    “消逝感情,存于心中,现在正是弥补之期。”

    语调沉郁顿挫,言辞诚挚如一。

    “毕竟花,从来就不愿意对上风啊!”

    旁人听来只觉感慨话中情谊深厚,忘今焉却分明听出话中逻辑——

    [“消逝感情,存于心中,现在正是弥补之期。”如今无情葬月行踪成谜,正是趁虚而入取代无情葬月地位的最好时机。

    “毕竟花,从来就不愿意对上风啊!”不愿对上风,那就只好导引风与月的相互毁灭,以此留下独属花与雪的永恒。]

    ‘用最真诚的感情来算计,他们永远不会是花的对手,’非然踏古心道,‘荻花题叶,你是这样想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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