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若无物什么意思呢?
说啊,就是轻到了,好像什么东西也没有啦。
小魔鬼化作光的蝴蝶,飞走了。
路明非什么也没留下。
他只记得小魔鬼最后一句话。
“放手大闹一场吧!”
路明非忽然明白,原来小魔鬼说的,他不在了,是这个意思啊。
他笑了。
抬眼四顾。
师傅和小师妹站远了,正慎重打量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哦,大概是在他们刚才看来,自己又笑又抱的,可分明怀里什么也没有啊,抱着空气自言自语,神情诡异骇人,这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是啊,小魔鬼不在了,他们是看不到的。
路明非看看这天,又看看这地,环顾四周,好似目光可以穷极千万里。
“你在做什么?”
师傅问。
“见天地。”
路明非恭敬答。
这一幕倒是大大出乎师傅预料。
在他想来,似路明非这般疯人,行事全无章法,暴起伤人也有可能,他已做好出手准备,自然不会伤及路明非性命,只是可惜了这般好的天资,不能习武。
不曾想路明非却是对答自如,观其双目,神光清明,无半点混沌萌妹。
莫非好了?
他想。
又或者,这人疯并却是好一阵坏一阵?没个定数。
他心里又生出收徒的念头来。
为来得及开口。
路明非已跪下。
板板正正,规规矩矩,一下一想。
他磕了三个头。
路明非起身,拍拍泥土,额头青紫,已有血迹。
他对那两人说。
“师傅,我去了。”
师傅一时竟是无言。
有太多的话要说,竟不知从何说起。
路明非转身,想起什么,又回过头,认真说。
“今后,切莫与外人说您是我师傅,我担心您安危。”
师傅:……
路明非又转向师傅后的小女孩,之前的风魔,执著,癫狂,悲伤,桀骜,各种恶样的情绪,一下子都从路明非的脸上消失了。
他好像邻居家的大哥哥,与你讲天上星星的故事,讲牛郎和织女的爱情,又讲吃人的妖怪吓唬你,又做风车哄你开心。
很奇怪。
小女孩想。
为什么,这人好亲切。
总觉得是在哪见过的。
路明非张张口。
“小师妹。”
他说。
后面却是没了。
小女孩以为还会有的。
但是没了。
路明非转身便走。
他听到师傅在后唤他。
他只大笑。
师傅来追。
但追不上。
怪了,太怪了。
路明非分明没有修为在身,一步迈出,却是极远。
外罡的师傅也追不上。
路明非到山上,抚开岩壁,露出昔日的祭坛。
路明非淡淡看着。
小魔鬼大笑。
“放手大闹一场吧,哥哥!”
“那就大闹一场吧。”
他说。
路明非站上祭坛,道一句“来”。
十大神兵便出现在他身周。
路明非张开手掌。
神兵似乳燕投林,到他掌中。
本是实实在在兵器的他们,一旦到了路明非手掌,却是化作朦胧的光,漂浮不定。
你一会看他,这光是在的,一会看他,这光又不在了。
“第二身,第二神。”
路明非自言自语。
所谓傀儡,在如今这一时代的九州,早已绝迹。
九州大变后,武道之路越发艰难,各班技艺也渐失传,如今九州连一件正经兵器也炼不成,何况炼器最高杰作的傀儡了。
此傀儡与常人以为傀儡很是不同,武者可借此修行,劲力,神异,诸多法门,系在傀儡一身。
而傀儡可到非人甚至外罡,这很强,但你傀儡师是最大弱点,战斗时袭杀你傀儡师本体就是,谁与那傀儡死磕。
器圣自然注意到这点。
他解决了。
否则也称不上器圣。
器圣当真鬼神,他竟是一改傀儡非人形不可的窠臼,脱了樊笼,使傀儡外形千变万化。
可以是戒指,可以是项链,可以是任何你想得到的物事。
此时的傀儡,严格意义上,已不能成为傀儡了。
所以称作第二身。
后人们思考器圣当初创第二身之法时,初衷为何。
他们想了很多理由。
但都错了。
器圣从未为他人想过。
甚至他从未为自己想过。
他的世界只有炼器。
而他之所以炼制傀儡,创法第二身。
其出发点,只是一句。
“为何兵器,不能习武?”
霸王评价器圣自私,这话不错,他是自私,心中从无他人。
但是于兵器而言,于傀儡而言,于那些冷冰冰的钢铁而言。
器圣是真的圣人,也是唯一圣人。
只可惜,钢铁不会说话。
十大神兵化作十团光滑,落在路明非掌心。
在取出那物之前,路明非还是停了。
他不知道这一瞬自己想了什么。
是犹豫么?
这一步迈出可就不能回头。
还是遗憾。
路明非也问过自己,假如知道今天,他还愿意想起么?
其实,很多事情,忘了忘了,忘了最好。
想起来反而痛苦。
人生又何尝不是呢?
你苦苦追求的,拼了命想得到的,可是等真正到手,却索然无味。
与其痛苦,不如遗忘。
路明非动过不如遗忘的念头。
说来还真是软弱啊。
但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惜,也只是动念头而已。
已经想起,就别忘了。
而且小魔鬼也说了不是。
大闹一场吧。
于是,路明非平静了。
他什么也不想。
嘴角的笑也抚去。
在光滑中,取出他的第二身。
路明非与青铜面具漆黑的双目对视。
“好久不见了。”
他说。
路明非戴上青铜面具。
森严的甲胄披挂上身。
路明非,不,阎罗,他看看天,看看地,环顾四周,天下尽收眼底。
他说。
“我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