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在说出口的当下是很美好的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承诺若依旧只是承诺,便会发酵成失望,而失望攒积到足够多的时候,便会成为绝望、怨恨、黯然退场。
申小甲当然不会去附和罗娇娘的话,因为他也是男人,但也不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从古自今,薄情寡信的例子太多,而眼前的罗娇娘似乎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只好尴尬地沉默着。
但他还是忍不住瞟了罗娇娘一眼,却没有从那张苍老的面庞上看出半点绝望,或许有一丝丝怨恨,只是那怨恨也不是针对秀才的,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忽地想到之前进村时的几句闲谈,记起罗娇娘说过是自己负了那秀才,顿时恍然,开口问道,「秀才没有高中,所以您嫁给他人?」
罗娇娘凄然地笑了笑,「他懂得那么多,怎会没有高中?虽然没有考中状元郎,却也是进士及第。」
「进士也很不错了,能谋个不错的官职……他没有回来?」
「回来了,考中进士之后,他在大闵都城忙了一阵子,谋到了一份不错的差事,而后便衣锦还乡。我当时在小楼上望着他,高兴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那是您父亲不愿让你嫁给他,棒打鸳鸯?」申小甲思来想去,只能想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点,毕竟在这个年代,婚姻并不自由,很多时候新婚当夜才是夫妻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新
似乎棒打鸳鸯四个字刺痛了罗娇娘的心,那满布皱纹的眼角淌起了一颗颗泪珠,「我那父亲只是个会做买卖的生意人,听闻他想要迎娶我过门,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棒打鸳鸯……还记得那头消失的死牛吗?我和他婚事的转变,便是有人又赔给了他一头死牛。」
「那个看不惯你们相爱的人?即便那人把牛赔给了秀才,也不应该影响你们的婚事啊!一头死牛而已,芝麻绿豆大点的事情,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
「很多时候,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恰恰就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大风暴……那晚秀才和我父亲商讨完婚事细节,志得意满,便在酒楼里喝了几杯酒,醉醺醺地回到家中,恰巧那***拉着一头烤得香脆可口的死牛赔礼道歉……等到第二天醒来,秀才便发现自己做了错事。」
「那人是个女人?」申小甲微微有些震惊,之前没有多嘴询问,此时听出罗娇娘话里的意思,立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自己早该想到的,女人是善于比较的,而比较就会衍生妒忌,看不惯秀才和罗娇娘卿卿我我的当然应该是个女人。
罗娇娘像是看穿了申小甲的想法,摇摇头道,「和秀才一夜恩情的不是那个***,因为那个***那会年纪尚小,还只是个孩子,便是想要和秀才发生点什么,也不可能有人相信。」
「还只是个孩子心眼就这么坏,长大了还不得一肚子坏水!既然和秀才一夜恩情不是小***,那会是谁?若是花钱请的什么风尘女子,恐怕那小***也作不了妖吧!」
「虽不是她自己,却和她关系匪浅……还记得我曾说过她有个在大闵皇宫内做宫女的姐姐吗?」
申小甲愣了一下,瞪大眼睛道,「跟秀才一夜恩情的是她姐姐?怎么可能!宫女一旦进了皇宫,没到一定的年纪,怎能出宫!我分明记得你早先说过,她那姐姐是前一年才进宫的,不可能一年之后就能回家!」
「寻常时候自然是不可能,但那一年刚巧神宗纳了新的妃子,而这个新的妃子很得神宗宠爱,为了表明心迹,便遣返了一大批年轻貌美的宫女,那***的姐姐就是其中之一。」罗娇娘意味深长地看了申小甲一眼,微微笑道,「你猜,那位得宠的新妃子是谁?」
申小甲摸了摸鼻子,心道这还用猜,
除了我那位传奇的娘亲还能有谁,轻咳一声,略带歉意地说道,「这么说来,我爹和我娘也有棒打鸳鸯的责任,但不知者无罪,还请大娘莫要记恨!」
「我连那小***都不敢恨,如何敢恨神宗和淑妃……」罗娇娘面色凄然道,「我只恨这世道混沌,恨人言可畏,恨我自己没有勇气抗争命运的不公!」
申小甲瞧着满脸悲痛的罗娇娘,幽幽叹息一声,「都是喝酒误事啊!所以后来你父亲就把你许配给了别人?」
罗娇娘低着头,轻声说道,「刚开始,我父亲并没有觉得那是多大的问题,了不起让那***的姐姐做大便是,我和秀才的婚事照样可以进行,只不过天不遂人愿,那件事愈演愈烈,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秀才污了宫女清白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地传到了大闵国都,引得朝堂上下议论纷纷,毕竟宫女若是没有出宫,相当于是皇帝女人的备选,即便现在回了家,那也不能是随意欺辱的对象,你一个小小的进士,闷不吭声就把人家睡了算是什么意思?
往大了说是藐视圣上,往小了说那也是作风有问题!
先把钦定的官职撸下来,去了进士之名再说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北浔桥之约(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