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发誓。”
“我妈今天被张幺妹推倒了，我报了仇，但还不够。”江海洋狠狠地道。
“我和你一起再去找她，你一个人打不过他，她是大人，呃……我们两个的话，恐怕也不行哟，她老公黄三娃的块头那么大。”肥龙毕竟也只是个才十岁的小孩儿。
“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去？”
“那个……当然了，我们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但是我们可能打不过……”
“不怕，我想了个办法，今晚你就在我家睡，我妈要出去打通宵的牌，我们就可以半夜出去。”江海洋心里的办法其实也只是在刚才和肥龙说话时才想到，但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闹钟准时响起，江海洋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起，侧身见肥龙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串梦口水。
被江海洋从梦里揪醒，肥龙睁开惺忪的睡眼，正看到江海洋灼灼的目光，“你干啥子？”他似乎忘了晚间的约定。
“快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你不去就算了，我一个人去。”
“等哈等哈，我起来了……”
这俩小子直奔黄三娃的茶馆而去。一路上肥龙反复地问江海洋，到底是啥子办法，江海洋却始终只是一句话：“到了你就知道了。”显得很神秘。
茶馆里面灯火辉煌，隐隐传出嘈杂的人声、麻将声，与沉寂的月夜和静谧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离茶馆很近的一盏路灯下，立着两个小娃儿。
肥龙扯住江海洋的手，问：“茶馆里头那么多人，你到底想怎么报仇？”
“我们到茶馆后面去，那是他们住的地方，”江海洋说着就往街边一条窄巷钻去，“这时候应该是黄三娃在守茶馆，张幺妹肯定在后面睡觉，我们捡石头泥巴，从窗子外面砸她，天这么黑，我们砸了就跑，她肯定不晓得是我们。”
“就这样？呵呵，我还以为是啥子好办法哟。”肥龙很是不屑，但仍然紧跟在江海洋身后。
穿过漆黑的窄巷，就到了背街的土路，就着淡淡地月光能看见稍远处是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庄稼地，向着嘉陵江倾斜而下。湿润清凉的河风徐徐吹送，使人全身充满凉意，几乎忘了这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
想到马上就要干的事儿，江海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侠客——一个快意恩仇的小侠客——尽管真正的侠客不会做出那种从窗外扔石头的不入流行为，但谁叫咱还是个小娃儿呢。
一胖一瘦两个穿白色背心蓝裤衩的小家伙，小心翼翼地踩着土路，沿着墙根摸到了黄三娃茶馆的后屋。
这时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窗台的高度超过了他俩的身高，即使踮起脚也看不到屋里头的情形。
这可怎么办，听到屋里母猪一般的鼾声，江海洋恨得牙痒痒，难不成就这么胡乱往里头扔东西，那可没有准头，岂不白来一趟。
“快过来。”肥龙在几步远的地方小声呼唤道。这小胖子挺机灵，一见窗台过高，就四下瞎寻摸，竟被他找到一张黑乎乎的小桌子。
江海洋闻声凑上前去，嘿！这下可好了。两个小家伙喜出望外，真好比瞌睡遇到了枕头。于是吭吭哧哧地抬到窗台下，两人试着往上一爬，还挺结实，便慢慢地直起身子。
窗户大开着，两人探着脑袋往里一瞅，前屋、也就是茶馆的光亮正从门下透进来，看得清屋里的情形，床上躺着一个胖女人，周身只有胸罩和内裤，四仰八叉、鼾声如雷，不是张幺妹还有谁。
江海洋目睹此景，闷声不响地爬下小桌，四下里寻找石块泥巴，找到就轻轻往桌面堆积，看这架势根本不像他说的砸一下就跑，，倒像是要打仗似的。
肥龙却一直趴在窗台上，像是被什么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似的。直到江海洋不小心把一块石头硌到了他的脚趾，他才脚一缩，爬下桌子，对江海洋悄声道：“我有个更好的办法整她。你等会儿……”说着往刚才找到小桌的墙根摸去，过了片刻，他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走了回来。
“你是说有竹竿捅她吗？”虽然江海洋并不认为肥龙会那样做，但一想到那个景象，就禁不住好笑。
肥龙凑到江海洋耳边，低声道：“不是，我刚才看到她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包包，里面肯定有许多好东西，我们把它吊出来，还有她的衣服也吊出来，然后再砸，你说怎么样？”
“啥子好东西哟，你是想顺便捞点钱吧？”江海洋一语道破了肥龙心中所想。
肥龙嘿嘿笑道：“这也是报仇噻。”
江海洋想了想，爬上小桌，朝肥龙一招手，“好嘛，我先来，把竿儿给我。”
典型的人小胆大。江海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是什么性质，或许就跟一场恶作剧差不多。他两只手稳稳地握紧竹竿，缓缓伸进屋里、接近床头，轻轻地挑起那只提包的手带，吊了起来，再一节一节往回抽。终于，一探手取下提包，从栏杆之间拿了出来
江海洋轻轻吁了口气，仿佛把刚才的些微紧张都吐了出来。肥龙接过提包放在一边，也爬了上来，有些兴奋的低呼一声：“该我了。”仿佛这是一场好玩刺激的游戏。
肥龙拿起竹竿，如法炮制。那胖女人自始至终鼾声不断，只在他快要吊出衣服时翻了个身，吓得他差点把竹竿弄丢，整出了一点小小的动静。不过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将薄薄的衣服吊了出来。
“好多钱！”江海洋拉开了提包的拉链，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似的，一时之间，错愕、惊讶，更有一蔟灼热的小火苗在心头激荡跃动。
虽然昏沉沉的月光还不足以让他看个清楚明了，但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和拿在手里感觉，使他确信那一定是钱，很多的钱，很多百元面额的钱。这种对钱的敏感源于老妈每次赢了钱都会拿给他来数，使他在几岁时就已清楚地知道钱和普通的纸捏在手里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肥龙闻声也凑近了来看，“呀，这可怎么办？”他出这个主意虽然是为了捞点零花钱（他曾听大人们在闲聊时说起有的小偷就是这样偷钱的，李叔叔还说那叫“钓鱼”），但也只是想捞点零花钱，现在这么多钱是他没想到的，这让他感到害怕，“要不咱们只拿一点点，然后把包包放回去，她就不会发现了。”
“不行！”江海洋瞪了肥龙一眼，都是你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如果包包放回去，衣服也要放回去，拿出来容易，放回去难，万一把她整醒了，还是会发现丢了钱，马上就会想到是我们，只有小娃儿才不敢拿全部的钱，我们要让她以为是大人偷的，所以……”
“干脆都拿走！”肥龙兴奋地接口道：“这下我们发财喽！”
打定了主意，两个大胆的小家伙就开始紧张而愉快地忙碌起来了。先是把那些石块泥巴统统丢到庄稼地里，再把小桌抬回原位放好，在桌面洒上泥土灰尘掩盖小小的脚印。他俩离开的时候是退着走的，用竹竿一步步扫除地上的脚印。原先用石块砸她的计划肯定是不能实施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
这些善后的工作虽然都是从电视上学来的，但他俩做起来却像职业窃贼一般驾轻就熟。要是有人从旁窥视，定会忍不住慨叹：“金钱对人的诱惑从来不分男女老少啊。”然而周遭却绝无旁人，唯有一弯残月，像冷笑的嘴唇挂在黑黝黝的天边，漠视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