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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盘”四川(1/1)

    法倌一生引以为豪的不是练就了一身通天的本事,也不是降了多少妖伏了多少魔的辉煌战绩,他最引以自豪的是十六岁那年“盘”四川的经历。

    所谓的“盘”四川是方言,指的就是去四川或是下四川,时值20世纪初期,遇上连年的战乱,饥饿就像阴霾一样笼罩在西北的小镇——饮马镇,面对饥饿和连年欠收的几亩薄田,为了不被饿死,靠天吃饭的庄稼汉们只能另辟蹊径,踏上了“盘”四川的道路。他们往往在“盘”四川前的一个月,挖掘采集一些像麻黄,甘草,半夏之类的药材,提前做些简单的处理,然后在约定好的那一天,背上药材,水和干粮,结伴徒步向相对富庶的四川进发。抵达四川后,他们会用带来的药材折换一些米面干粮跟茶叶还有一些日用品,然后稍作休整之后,再次踏上返回家乡的漫漫长路,天高路远,这一来一去就得半年光景。

    后来法倌常常提起他那次”盘“四川的经历,并且这次经历成了他一辈子引以为豪的事。

    法倌是个孤儿,从一出生就被丢在荒郊野外。是好心的李顺来两口子收养了他,李顺来是个端工,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阴阳师,专门负责一些斩穴,看风水,整治宅院和白事上的一些琐碎事物,勉勉强强还能混个肚皮。可是碰上灾年,活人都要被饿死了哪还顾得上死人,往往是死了人以后随便找个地方裹些荒草树枝草草埋了了事。一年到头也接不上几个生意,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年事渐高的老两口熬不住饥荒,在法倌十六岁那年双双撒手人寰,临死前他把法倌叫到炕边,郑重其事的把一条尺把长黑黝黝三指宽一指厚似铁非铁的东西交到法倌手里,并且叮嘱他好好保存,话没说完就蹬腿咽气了。法倌按照他爹临死前的指示,含着悲痛把两口子埋在他爹生前为自己看好的墓地里。从此以后,法倌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儿。

    那一年正是三月时节,草长莺飞。这天同村的大旺找到了法倌,开门见山的说道:“法倌兄弟,你这爹娘刚走,家中也没余粮,与其在家里饿死,不如跟我结伴盘四川,正好我约了几个同乡,打算下月半间就出发,你要是想去,这段时间就赶快去山里挖点草药,准备准备。”大旺是这十里八乡的能人,每年都“盘”四川,去四川的路径,到哪落脚,如何交易他都是门儿清。所以即使在这荒年,大旺家里也没断过粮。

    法倌更是对大旺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更没想到大旺会邀自己一起“盘”四川,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说实话,自从他爹娘死了以后,他就开始为生计犯愁,所以大旺提出一起“盘”四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其实这大旺愿意帮助法倌是还有这么一层意思,早些年大旺的爹上山砍柴摔死在悬崖下,没钱处理后事,是法倌的爹顺来老汉帮忙斩的穴修的坟,大旺帮法倌是为了报恩。其实大旺也有一些担心,谁都知道法倌从小反应就迟钝,脾气又倔的像头驴,这一路下来还不知道惹多少的麻烦。

    法倌却没想那么多,送走了大旺以后,他就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每天天不亮他就扛着工具上山挖药,一个多月下来人都脱了一层皮,累了个半死,还好赶在四月中旬凑足了一麻袋的风干后的药材。想着多少可以换些糊口的粮食,他心里就莫名的兴奋起来。

    这天一大早起来,他就用仅剩的一点讨来的余粮熬了一锅面糊糊,咕噜噜的吃了个干净,他心里明白,到四川之前恐怕是吃不到这样一顿饱饭了,吃完后把他爹用来看风水的那个挎包整理了一下,除了这个挎包,家里再没有值钱的东西,这里面装着一个铜罗盘,一个砚台和毛笔,还有一个刻着古怪符文的印章,再就是他爹临死前交给他的那条黑黝黝的铁尺子,这是他全部的家当,法倌虽然迟钝却也不傻,这一去小半年,这些东西要是不带在身边万一丢了,那他就真对不起他爹了。想起他爹,他心里一整难过。

    难过归难过,他还是在约定的时间赶到了村东头的大路口,他看了看除了大旺还有同村的毛老三和两个面熟却叫不上来名字的人,应该是邻村的。大旺指着那两个人对他说道:“法倌,这是三岔村的王木匠和柳叔,跟咱们一道去四川,快叫叔。”他哦了一声连忙叫道:“王叔,柳叔。”大旺又转过来介绍到:“这是我那顺来叔的儿子,叫法倌,还有同村的毛老三,这一路上还要两位叔叔多多帮衬啊。”王木匠他们看了看法倌说道:“邻里乡亲的这还用说嘛,这一路上也就咱们五个人,不互相帮衬能行吗,咱们要怎么样去还要怎么样回啊。”说完望着眼前的路,眼神中有隐藏不住的淡淡的担忧。是啊,前途未卜,怎能不担忧呢?

    关于毛老三,法倌却不怎么待见他,这个人仗着自己一身肥膘力气大,从小起就没少欺负他,说他是个野种,吃死人饭才长这么大,他打定主意这一路上尽量少招惹这个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毛老三,免得他奚落自己。可是他不招惹人家,这眼尖的毛老三可不放过他,当看到他胸前的挎包的时候“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接着笑道:“哎,我说法倌,你这下趟四川还背着你爹的家伙什,这是要去帮人家斩穴啊还是捉鬼啊?这大老远的你怎么不把你家的房子背上啊?”法倌一阵气急,涨红着脸说道:“关你个逑事,你要是愿意,死了我免费帮你斩个穴。”

    “嘿,你个小崽子还长本事了。”毛老三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被大旺适时的拦住了,大家在哈哈的哄笑声中背起行囊,踏上了去往四川却前途未卜的行程。自然这一路上法倌和毛老三彼此都不理睬对方,倒是王木匠看他年纪小,一路上对她照顾有加。由大旺打头,这一路上没人比他更熟悉,从哪上大路,哪里有捷径,他都门儿清。

    他们要到达的的目的地是成都,整个天府之国就数成都富庶,而这些药材要是拿到成都能换比其他地方多一倍的口粮,一路向南走了两个多月,脚上的鞋都磨烂了,法倌干脆把鞋扔掉,光着脚赶路,带的口粮早就吃完了,他们就一路上乞讨,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六月繁花的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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