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于理不通?”道衍目光冷峻地盯着郑和。
郑和略微抬起头看看道衍,不敢言语。
“皇上其实也是希望我们有所求的,但这种有所求,必须恰恰能体现我们的无所求,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明哲保身,在这政治漩涡中全身而退。自古伴君如伴虎,多少人就是因为临了参不透这个道理,枉自送了性命。”道衍道。
“徒儿......徒儿还是不明白。”郑和对道衍的话更加不解。
“你听过萧何的故事没有?”道衍问郑和。
“萧何乃大汉开国元勋,自古就有萧规曹随之美誉,徒儿自是听过一些的。”郑和回禀道。
“那你可听说过,一次汉高祖出征,萧何监国。汉高祖在外对萧何疑心陡起,萧何闻风十分惶恐,问计于张良,张良让萧何置办田宅,广搜钱财,整日享乐。”道衍说道。
“竟有此事?”郑和却是没有听说过。
“不错,萧何一开始也颇为不解,但还是照着张子房的话做了,一时间民怨鼎沸,朝野之中的弹劾举报文书如雪片般投到在外的汉高祖营长之中。但汉高祖看后却是大为高兴,因为他知道一个贪财的萧何,是不会有什么野心的,也就更不会对他的统治造成任何的威胁。”道衍缓缓说道。
郑和蕙质兰心,一点就透,此时突然明白了师傅的用意。
“师傅,您的意思是让我多敛钱财,故作贪财之举,这样成祖皇帝就会知道我并无什么野心图谋,我便可以免除祸患了,是吗?”
道衍满意的看看郑和,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正是如此,人无近欲,必有远谋。作为帝王,这正是他们最忌讳也最害怕的一类臣子。所以一个帝王在乎的并不是你能干多少活,而是你能否在干活的时候让他感觉踏实。”
“徒弟明白了,若无师傅点拨,徒弟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郑和再次拜倒叩首道。
在临行前,郑和对接见他的明成祖朱棣提出不想要任何职务,仅仅以内府太监的身份带队南下的要求,并提出只想多带些金帛。朱棣笑了,因为一个贪财的人,远比一个贪权的人更让他放心。所以他不仅没有降低郑和的职位,反而让朝廷派拨了白银六百万两,各色特产宝器更是汗牛充栋,足足装了十艘主舰之多......
此时一片飘过的树叶落到了郑和的脸上,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振奋了一下精神,环顾着崇明岛,不禁暗自感慨道:“是啊,若不是师傅,恐怕这次的我回到应天之时,就是我人头落地之日了。”
正在这时,但见不远处的密林中火光点点,越聚越多,想必是岛主魏冲到了。郑和用手高举,令旗一挥,十艘战舰放下了甲板,从船上走下八百名精壮士兵,各个盔明甲亮,精神抖擞,只见八百人下船后分立两侧,郑和从中间大船之上也缓缓而下,他此次的第一站,就是要从这崇明岛开始。
在魏冲离去之后,地牢之中的叶承手脚又被绑的更紧了一些,他忍不住去看旁边的陆离和钟晴,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醉太白陆离,因为六侠的名声在外,众喽啰十分忌惮他的武功,于是格外“照顾”,像包粽子似得将陆离绑了结结实实,除了眼珠子之外,其他地方是动不得分毫。
众喽啰绑毕,其中一个带头的说道:“走,给老疤送去吧,这样咱就交差了。”
叶承、钟晴与陆离三人被蒙上眼睛,嘴里塞满碎布,被分别装在三个麻袋之中,叶承只觉得身子一飘,感觉像是被人架了起来,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颠一颠的移动起来,知道是这些喽啰要送他们去老疤那里交接了。
三人被绑缚在布袋之中,有苦难言,叶承心中不由得自嘲道:“叶承啊、叶承,没想到这江湖你还未曾怎么闯荡,母亲的遗愿还未能完成,就要命丧黄泉了,真是时运不济啊。只可惜晴儿却也要跟我陪葬,她本大可以跟随者父亲钟万候游山玩水,有花不完的钱财,看不完的美景,如今却要随我一同赴死,让我心何安。还有我的师傅,教了我这么一个顽劣徒弟,还未曾替师傅脸上增光,却连累着师傅一同见了阎王。”
叶承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只觉得众人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突然“咣当”一声,紧接着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疼痛,想来是这些喽啰使坏,到了地点把他们重重摔在地上了。
叶承透过麻布袋听得仔细,但闻一个喽啰说道:“老疤,好久没干活了吧?今日一气儿就给你送来仨,你好好练练手吧,记住,一定要沉到河心最深处啊。”
“我干这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眼,我自会向岛主复命。”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叶承听得真切,正是渡他们过河的老疤。
那喽啰似乎是讨了个没趣,打个哈哈,悻悻道:“那好,你就看着办吧,办砸了可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兄弟们,咱们走!”
叶承在地上只听得脚步声响,渐渐由近及远,显然是众喽啰返回寨中去了。等到脚步声彻底隐没之后,叶承开始“呜呜”叫喊起来,虽然出不了声,但也希望老疤能够明白,先解开他们的布袋。
然而老疤没有解开他们的布袋,似乎老疤根本不关心这布袋中装的是什么,他只是像搬运一袋袋麦子一般将三人分别装上了那艘小破船,然后用力撑起船桨,向河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