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天顺势一看，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昨晚那个女孩！”
“后面的谁在说话！安静！”唐舒洁觉得后面有些吵闹，眼睛往后面张望，大声呵斥。
这一看不要紧，整个车间的空气凝固成一个巨大的尴尬，让人简直无法直视….
（六）
唐舒洁羞红的脸故作镇定，按照手里的新人名单匆匆忙忙给新工人安排岗位。
“好了，大家现在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你们两个，跟我来！”姑娘指着王小天和驴哥道。
“完了，看来我们成杜蕾斯了！”驴哥嘀咕道。
“什么意思？”王小天不解驴哥的话。
“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自己得兜着啊！”驴哥奇葩的解释。
“......”王小天脑门一大滴汗。
“林鹤！”唐舒洁看了看手里的名单叫到。
“到！”驴哥应道。
“原来你叫林鹤啊！你去补虚焊。”唐舒洁说道
“王小天！”唐舒洁接着念叨。
王小天一脑袋浆糊，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去插磁环！”唐舒洁说道。
补虚焊和插磁环是插件线上最难的两道工序，看来唐舒洁打算公报私仇了。
两人忐忑不安的在岗位上工作，生怕唐舒洁会出什么幺蛾子来治他们，可一上午除了单调乏味的流水线作业，竟也相安无事。唯一头疼是王小天插磁环的工序，磁环是镇流器中很重要的元件，有六个柔软的线脚要同时插进电路板细小的孔中。这样精细的活，一般工人也要练上一个星期才能熟练操作，对于王小天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不一会儿，他面前已经堆积满满一桌子上工序流下来的线路板。眼看着临近中午，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线路板，小天深深的喘了口气。
“中午下班前，这批镇流器必须装完，没完成的不能下班！”唐舒洁站在流水前说道。
必须装完？！小天听了头都大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多装到下午都未必能装完，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看了看驴哥那边，只见驴哥那边也是手忙脚乱，面前也堆积了不少线路板。焊锡的高温和蒸发烟气熏得驴哥眼眶发红，眼泪直流，狼狈之像带着几分滑稽。小天苦笑心想：造孽啊！
“还不赶紧插！中午不想吃饭了！”唐舒洁不知何时走到了王小天身后。
“我插不进去啊，好难啊！”王小天一脸无辜，带着可怜的眼神。
“你不要用力，这个是要技巧的！”唐舒洁拿起一个磁环给小天做示范。
“噗”驴哥听到他们的对话，联想到了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舒洁似乎意识到了驴哥猥琐笑声后面的深意，又羞又气，脸红一块紫一块，瞪了他一眼。驴哥赶紧底下头认真工作不再有什么过分举动。唐舒洁也只是搬了把凳子坐在小天旁边，拿起他手边的磁环熟练而认真的插起来。
“你...”小天想说些什么
“别说话！做你的事！”唐舒洁只是低着头插着磁环，垂下的刘海，白净的脸蛋，认真的样子让小天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生就是昨晚的那个女孩。
快到中午，小天旁边堆积的线路板已经消失，只是可怜了驴哥，所有的线路板都积存到了他那里，原本堆积了一桌的线路板现在变成了两桌。
车间下班铃声响起，唐舒洁站起身来，走到驴哥面前略有些得意道：“你慢慢补吧！其他同事车间门口排队下班了！”
驴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莱特严格的公司规定简直不能想象，小天跟着众人排好队，走出车间，公司的路上有专门的工人通道，路过员工宿舍发现宿舍周围已搭起防护网，阳台上还装上密集的不锈钢网，住在这样的宿舍，简直如同身处牢笼。
“老弟，你要签那个《加班协议》么？”排在小天后面的后面的大哥拍了拍他问道。
“《加班协议》？什么加班协议？”小天疑惑道。
“就是今天上岗培训他们说的那个《自愿加班协议书》啊！这边底薪很低的，要想拿多的钱，就必须靠加班。”大哥说道。
这种“自愿加班”实质上并不是自愿的，因为协议上已经写明，如果选择加班，必须整个月都加班；每天的工作时间几乎超过十二个小时。如果选择不加班，那么整个月都没有机会加班。同时，线长等对员工的绩效考核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对待员工的方式非常粗暴。小天培训就没注意听，自然不知。
“哦，我不签！”小天的只是来完成任务的，自然不会选择加班。
“老弟，不加班工资是很低的！加班可以多挣一般的钱。咱们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么？”大哥诚恳的提示到。
“没关系！如果因为工作拼命赚钱而失去自由，这样的生活跟车间的机器有什么分别呢？我宁可不做。”小天微笑道。
大哥看着小天毫无负担的脸，十分不理解的摇了摇头。
小天在食堂排队打饭，看见食堂的里的菜色单一，毫无油水的青菜萝卜着实看着没有胃口，就悄悄退出人群，打算溜出厂外去外面的小饭馆吃点，结果刚走到食堂门口就被保安拦下，说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员工禁止外出。这样的工作环境让小天觉得十分压抑，下班自由时间也要受到限制？相比自己的公司，虽然不大，但要比这里的员工幸福的多。难怪这样的公司会有员工跳楼。
“你在食堂么？快！给我带四个鸡腿！我现在饿的眼冒金星，恨不得吃几块线路板！”小天接到驴哥如同非洲难民的求救电话。
“你还想吃鸡腿？这破食堂能给你弄俩馒头就不错了！我跟你说这公司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小天回答。
“我早就感觉到了，造孽啊！我现在好想回公司！我想念A区市场的碳烤生蚝，蒜蓉扇贝，火爆鱿鱼…”驴哥的哈喇子差点没滴到线路板上。
“活该，谁让你嘴欠！”小天幸灾乐祸道。
“最毒妇人心！我算是感受到了！”驴哥一脸郁闷。
“你干完了么？”小天问道。
“干完个屁啊！这么多，干到晚上也干不完啊！”驴哥道。
“我跟你说，你现在趁着车间没什么人，抓紧看看车间里各元件的供应商，技术参数要求，工艺流程，还有你要看的设备型号，别忘了这才是我们的任务！”小天提示到。
“对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好，我这就去看！”驴哥才想起来。
“你是猪么！看有个屁用啊，拿手机拍！越多越好，注意避开摄像头！”小天颇有经验的提醒到。
“收到！”驴哥挂了电话。
小天在食堂悄悄的塞进口袋两个馒头，走进车间，单调重复的工序半天下来让很多工人都趴在流水线上睡觉，在这呼吸不息的地方，有人还打起鼾声，可见他们的辛苦。
驴哥见小天走来，仿佛见到救世观世音一般。“快！馒头！”伸手拿起就吃。
小天看驴哥狼吞虎咽的样子甚是滑稽可乐。
“慢着点，这连口水都没有，小心噎死你！”小天笑着说。
驴哥只顾吃，顾不得理会。
“怎么样？东西都拍到了么？”小天低声问道。
“拍了，拍了！在手机里。”驴哥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只有这一个电子车间的肯定不行啊！光源车间，组装车间，还有技术部检测部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小天想到。
“可这破公司管的严的要死，根本不允许随意走动，我们怎么搞？”驴哥说道。
“林鹤！车间不允许吃东西！岗前培训没听么！到外面吃去！”唐舒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车间，看见驴哥在啃馒头喊道。
“出去就出去嘛，也不能不让吃饭啊！叫唤什么！”驴哥顶了一句，还是乖乖出去了。
下午又是这样乏味单调的工作，只是一天，小天和驴哥被折磨的够够的。
下午五点半，期盼已久的下班的铃声终于响起，让人觉得这短暂急促的电铃声简直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驴哥和小天迫不及待的冲出车间，就往公司外面的旅馆跑去。
回到旅馆，两人累的直接倒在床上，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晚餐也没吃，睡饱了再说。
（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让睡的昏天暗地的两人极不愿的醒过来，小天看了看电话，屏幕显示已是晚上九点钟，并不是小天的电话，他伸腿踢了踢驴哥。
“接你电话！吵死了！“小天不耐烦的喊驴哥。
“谁啊，这么讨厌！”驴哥迷蒙这眼睛拿起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哪位？”驴哥问道。
“哎呦喂，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了啊？”一个女人的声音。
驴哥一脸懵逼，谁呀这是？脑袋总开始打开搜索引擎，一张张过滤和他有关的女孩。可是始终没对上号。
“我们认识么？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啊？驴哥问道。
“怎么？昨天刚认识的就忘了？”那女人回到。
昨晚？驴哥想到昨晚旅馆小卡片的事。明白了。
“哦，你啊，哥今天太累了，不需要服务！”驴哥回到。
“得了吧！我今天找你有正事，你和你那个小哥出来一下呗！”那女子道。
“我们？什么事？”驴哥道。
“出来不就知道了！怎么？不敢哪？”那女子道。
驴哥这混江湖的还怕这个么？
“有什么不敢的，你在什么地方？等下过去！”驴哥不服气道。
“好，就在你们旅馆后面的烧烤摊！待会见！”说完就挂了电话。
驴哥一脸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王小天半睡半醒见也听到些什么。
“昨晚那个女的？”王小天问道。
“是啊，说约我们有正事要谈。她能有什么正经事？”驴哥百思不得其解。
“还能怎样？我们的身份暴露了呗！”王小天打着哈欠，不假思索的说，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驴哥疑惑道。
“她昨天和唐舒洁一起来的，肯定认识，唐舒洁告诉她的呗！”王小天说道。
“唐舒洁又怎么会知道？”驴哥还是不解。
“驴脑子！你见哪个打工仔出来打工住宾馆，晚上还嫖.娼的？正常人干不出这事儿，要不是你打电话叫鸡，我们能被发现么？”王小天说道。
“这样子啊，那我们去不去啊？”驴哥问道。
“去呗，看看再说，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詹姆斯.邦德，还能拿把咱们‘折磨死.帮了’啊！兴许还能帮上我们什么忙！”王小天一点也不担心，觉得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洗漱整理了一下，出了门。找到了旅店后面的烧烤摊。没想到莱特公司和众多公司虽身处工业郊区，到了晚上却是异常热闹，这与广州A区市场不同，A区市场总体上只能算是市场，而旅店后面却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商铺栉比如鳞，店面精致，商品也显得高档。餐馆，服装店，化妆品店，美发店，美容店生意都异常火爆。这与莱特公司里面的严苛枯燥的环境对比强烈，很明显，以企业普通工人的工资水平很难维持这样繁荣的经济。让人不禁疑问？究竟是什么产业可以让人可以达到的消费水平。
那女的还没到，两人一整天也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早已瘪了，看到烧烤摊诱人的美食，迫不及待的就点了一桌子菜，喝着啤酒，撸.着串儿，满满的幸福感。
“呦~这就吃上了？”那女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身段妖娆，打扮风骚。毫不客气的拉了把椅子就坐在了两人中间。
“哎呦，来了？来串刚烤好的腰子！”驴哥伸手递了过去。
那女的也不客气，伸手接过。
“认识一下，我叫唐舒芬，你们没我大，叫我芬姐吧！”那女的介绍到自己。
“唐舒芬？那你和那个唐舒洁….”王小天有点吃惊。
“那是我妹妹！”唐淑芬说道。
“那你们怎么…”王小天欲言又止。
“我们怎么会做小姐？”唐淑芬明白王他的意思。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起来。
王小天有点不好意思。
“很正常，08年，我和我妹妹从甘肃老家来这里打工，那年金融危机。很多企业都不景气，狗日的工厂工资发不下来，后来经人介绍，我和车间的姐妹就白天上白班，晚上就到周边的酒店上‘夜班’。”唐舒芬毫不避讳说道，似乎这样真的很正常。
“这么说，你还在兼职？”驴哥却很随意的问道。
“我早不干了，我现在只做这个，这个来钱快！”唐淑芬抽了口烟说道。
“你怎么会跟我们说这些？”王小天说道。
“感觉你们有些不同。比较单纯，刚工作不久吧？”唐淑芬眼神里似乎还有一丝关心。
“可是你这样会不会…”王小天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打住！不要跟我扯什么江湖道义，尊严底线，贞节牌坊！我不吃这套。还是说说你们吧！你们是干什么的？”唐淑芬打断小天的话。
“我们？我们打工的啊！”驴哥还想隐瞒。
“得了吧，我听我妹妹说你们在生产线做普工，可看你们的打扮，开小车，住宾馆根本就不是做普工的人物。”唐淑芬说道。
“既然你把你的故事说给我们了，我们也不隐瞒了，我们来这确实不是做普工的，而是要搞到一些产品数据！”王小天如实说。
“哦~这个叫~~商业间谍是吧”唐舒洁想了想说道。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我们没那么夸张，就是为发展自己的公司搞一点点小资料。”驴哥解释道。
“了解！”唐淑芬说道。
“可你们在生产线上能搞到什么呢？一目了然。重要的数据都在技术部，检测部。”显然唐淑芬很了解工厂里面的情况。
“是啊，狗日的工厂太严格，我们也正在想办法！”驴哥郁闷的说。
“兴许我能帮你们！”唐舒芬说道。
“你怎么帮？你现在又不在工厂干活。”驴哥不解道。
“呵呵，技术部的老蔡，检测部的老宋都是我的老客户了，你说呢？别说你小小的资料文件，就是你们要个人我都能帮你们搞定。”唐舒洁冷笑道。
“真的么？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也不用天天待在生产线操蛋的干活了！”驴哥兴奋道。
“你真的肯帮我们么？不会这么简单吧？”王小天想这么好的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呵呵，算你聪明，我妹妹还真没看错。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懂得！”唐淑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意思很明确。
“你要多少钱？”驴哥问道。
“这钱么肯定是要的，但主要是，我妹妹看上你兄弟了！”唐淑芬挑逗的眼神看了一下王小天。
话音刚落，王小天浑身打了个冷战，干咽了下口水，不知如何应对。
“哼哼，行了，你们先考虑考虑，有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我要接活儿去了”唐淑芬轻佻的站起身来，甩了一下头发，消失在人群中。
驴哥和小天吃完回到旅馆的房间已是十一点多，王小天一言不发琢磨着唐舒芬的事，一天的工作，加上刚才喝了酒，让他十分疲惫，驴哥倒是满脸兴奋。
“正愁没法搞，天上掉下个粘豆包！哈哈，爽！”驴哥躺在柔软的床上。闭眼幻想着唐舒芬搞了一大叠资料信息递给他，之后回公司厂长亲自迎接的凯旋镜头。
“得了吧！这事没那么简单！首先，我们没钱，其次，我不会喜欢唐舒洁的。”王小天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说。
“怎么？嫌人家是个小姐，不干净？”驴哥直截了当的说。
王小天白了一眼驴哥，不予理会。
“嗨！你傻啊！这种货色你还跟她玩真的啊？难不成你还假戏真做啊，骗骗她跟她玩玩，到时候拿到东西，直接拍屁股走人！即能完成任务，还能免费睡她！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啊？只是可惜人家没看上我。”驴哥对这事倒是颇有经验。
其实，在小天心中也曾闪过这样的想法，可于道义上讲，内心单纯而善良的心似乎还未被现实侵蚀。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在衣服口袋里响起。他掏出手机，是张莎莎的短信：
“这两天怎么不见你在车间？我妈从老家寄来的桃子，我挑了几个给你，放在你办公抽屉里了。”
王小天叹了口气，直接把手机扔在桌上，没有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