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赶忙回道:“老太君,夫人,自小姐嫁去永宁侯府,姑爷待小姐倒是挺好,事事都跟小姐有商有量的。就是夫人瞧小姐不大顺眼,开始还好些,只是说些酸话,什么谁谁家新娶的媳妇嫁妆多少啦之类的,小姐都咬牙忍了,也没敢跟姑爷说。渐渐的,夫人可能觉得小姐好性儿,就变本加厉起来,成日让小姐去她屋里立规矩,从早晨一直到半夜才放小姐回院子。而且她还把姑爷身边的大丫鬟抬举为姨娘,小姐不同意,她就撒泼闹,说小姐善嫉,还说咱们侯府怎么教得规矩。小姐不过分说两句,她就斥责小姐不孝,还在姑爷跟前污蔑小姐顶撞她,害得姑爷都误会了小姐,好在后来误会解开了,姑爷也诚意跟小姐倒了歉。”
“小姐瞧在姑爷的面子上啥都忍了,可是这一回——”倚翠说着便吞吞吐吐起来,好似十分为难。
“你实话实说便是,这是在咱们府里,还能有人把你怎么着了?”许氏也动了怒气,真是开了眼界了,还侯夫人呢,简直就是那乡下恶婆婆。
倚翠这才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说。
原来今天的事居然和郁氏的外甥女赵菲菲有关。
去年,赵菲菲就投奔过来了,为得是谋一桩好姻缘。
许氏待这个外甥女也颇为不错,只要出门作客就带着她。赵菲菲正当说亲的年龄,人也长得好看,瞧着也乖乖巧巧的模样,自然惹得各家夫人询问。
一听说这姑娘只是郁氏的外甥女,父亲只是个微末小官,询问的夫人就大多没了兴趣,有兴趣的吧,不是家中弟子不成器,就是想聘给没出息的庶子。
赵菲菲看不上,郁氏更是看不上。在她看来,她这个外甥女又聪明又伶俐,长得还出挑,做个宗妇都使得。她还盼望这这个外甥女嫁入高门成为她儿子的一份助力呢。
赵菲菲此女别看年纪小,可精明了,比她姨母能看清楚现实。她知道凭她的家世想要嫁个贵婿很难,就瞄上了她表哥——永宁侯府的世子卫瑾瑜。
她早就在心里盘算过了,嫁给庶子被嫡母拿捏磋磨受一辈子的窝囊气,嫁给个不成器的嫡子吧也得跟着受一辈子的闲气,与其如此还不如给表哥做妾呢。
表哥长得一表人才,又有学问,永宁侯府就他一个嫡子,将来这整个永宁侯府都是他的。
她跟表哥是亲表兄妹,有了这层关系,她肯定能做个贵妾,虽说不能做正室有些遗憾,但永宁侯夫人是她姨母啊,而且姨母摆明了不喜欢表嫂的,到时还不是要偏着她?只要她能抢在表嫂之前养下儿子,靠着姨母,说不定这永宁侯府还能落她儿子手上呢。
这么一想,怎么着都划算。于是赵菲菲就付之行动了。今儿给表哥绣张帕子,明儿给表哥送碗补汤,后儿又拿着诗书去表哥书房请教学问。
可把沈雪给膈应坏了,她是做妻子的,哪里能看不懂赵菲菲的意图,那个小婊子就差到她院子中示威了,婆婆那么不喜欢她,其中就有这个表妹的功劳。
沈雪隐晦地跟夫君提了两回,卫瑾瑜还笑话她多想了,说菲菲还是个孩子呢,说他母亲正给她相看婚事呢。
沈雪不由气结,还是个孩子?都十四的大姑娘了。府里头哪个瞧不出这个表姑娘心思?也就她婆婆跟夫君两个是眼瞎的。
今儿下半晌她好不容易从婆婆那里脱身,精心炖了补汤,又装扮了一番,准备去书房给夫君一个惊喜。
可你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她的夫君正执着赵菲菲这个表妹的手教她写字,那脸上的笑容刺得她眼睛发疼,心里发紧。她真想转身就走,恨不得没有看到这一幕才好。
可转念一想,她和夫君才是正头夫妻,凭什么是她心虚退让,岂不便宜了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进了屋沈雪自然看赵菲菲不顺眼,刚刺了她两句,那小妖精便哭哭啼啼地说她瞧不起她,往她身上泼脏水,意欲要坏了她的名声。连夫君都用不赞同的目光望着她。
可把沈雪气坏了,她有冤枉她吗?难道不是这个不要脸的表姑娘往男人书房钻吗?打着请教学问的幌子,刚才那身子都整个贴进她夫君怀里去了,还闺阁小姐呢,比外头那些卖笑的还豪放,丢死个人了。
沈雪气得说不出话来,那赵菲菲巴不得她闹起来呢,又添油加醋说了好些撩拨的话,沈雪一时没忍住就动手推了她一下。
这下可不得了了,赵菲菲哭着跑出去了,片刻之后她那好婆婆郁氏身边的大丫鬟就来请她了,也不问缘由就听了赵菲菲的一面之词,说她不贤,连个亲戚都容不下,没把她这个做婆婆的放在眼里。
沈雪忍不住地分辨了两句,那郁氏不听不说,还抬手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哪里受过这个委屈,不仅委屈还屈辱。而那个始作俑者却背着人朝她投来挑衅的目光,沈雪的脑子当时嗡的一声就蒙了,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陷入黑暗前她还听到她婆婆冷嘲热讽地声音,“犯了错以为装晕就能逃脱了?休想。”
还有赵菲菲那假惺惺地劝慰,“姨母,表哥,都是菲菲的错,表嫂若是实在容不下菲菲,菲菲还是回家去吧。”
然后是她那温润如玉的夫君温言安慰的声音。
让沈雪失望的是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倚翠倚红两个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她的夫君都没来看过她一眼。她询问,倚翠才支支吾吾地说:“世子爷在夫人院子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浑身发软地倒回床上,眼睛空洞地盯着帐子顶,越想越不甘心,都是赵菲菲,都是这个不要脸的小妖精勾带坏了她的夫君。
于是她一气之下就带着倚翠回了娘家,至于倚红,自然是留下来看守院子了。省得她不在,那对好姨甥俩把她的屋子搬空了。
“岂有此理,真是太不要脸了。”老太君听罢气得脸都绿了,真是好没规矩,你一个投亲的表姑娘不安分守己,不仅妄图勾引表哥,还调三窝四,不愧是那破落户的亲外甥女。“雪姐儿不怕,你今儿就在府里住着,永宁候府若不登门道歉,哼!”那意思不言而喻,转头又抱怨起自个的小儿子,“你爹也是的,给你寻的这是什么人家?太没规矩了。”
她压根就忘记了这桩婚事哪是沈弘轩给沈雪寻的,分明是沈雪使了手段谋夺来了。
沈雪的脸上浮上尴尬,咬着唇不做声。
侯夫人许氏虽然觉得不能偏听侄女的一面之词,但她的心底也是非常气愤的,怎么说呢,实在是表哥表妹的这事犯了她的忌讳。想当初她初嫁到忠武候府的时候,婆婆的娘家也有个表妹上赶着要给夫君做妾,那手段是一出一出的,把她膈应得上吊的心都有了。最终虽把那个恶心的表妹送出了府,但她心里留了阴影,最最见不得表哥表妹勾勾连连。
“雪姐儿安心地在府里住着,这事有祖母跟大伯母替你做主,咱们忠武候府的姑奶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许氏也站起来表了态,现在天色已晚,也不好使人上门问责,什么事也得等明日再说。“雪姐儿还没用晚饭吧?落霞,快去大厨房通报,整治一桌好菜来招待咱们五姑奶奶。”
沈雪谢过大伯母,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自个出嫁前住的院子,坐在住了十多年的屋子里,她却觉得物是人非,心头一片恍惚。此时她方才明白,并不是她嫁出了就能切断和娘家的关系的,若不是有个强有力的娘家,她该何去何从?
就因为她心里明白,她才更加觉得茫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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