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重兰是大夫人鄯氏三十岁上才得的小女儿,如今刚刚十四岁,也是晋王府年纪最小的孙辈,容貌精致巧丽,性子活泼里带了些娇纵。前几日认亲相见时对明珠一脸的戒备,绝算不上友好,但明珠哪里屑于跟小姑娘一般见识,横竖也没什么往来,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此时明重兰看起来却怒气颇盛,简直恨不得直接冲到明珠面前一个耳光扇下去,不想身材高挑的白翎这一步抢的好快,只得住了步子,恨恨瞪着她:“哪里来的贱婢,滚开!”
白翎神色不动,脚下也不动,微微福身之间手肘轻侧,已预备了随时出手。明珠轻轻探手止住白翎,上前一步,淡淡道:“我的人不是王府的奴婢。你放尊重些。”
明重兰从生下来便是珍珠宝玉一样被呵护着长大,别说是女伴侍卫,便是庶出姐妹都不放在眼里,闻言冷笑:“好大的口气!凭她也配!”
明珠既无意在晋王府久留,更不愿与任何人起冲突,但闻此言还是不由蹙起长眉:“明重兰,你有事就好好说,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明重兰狠狠瞪着明珠,“为什么来我们晋王府?”
明珠不由啼笑皆非,这个问题不是应该由晋王府的长辈们来问么?但明珠面对晋王都不愿意多言解释,哪里会跟明重兰这样的小姑娘多费口舌,更何况质问的这样无理,她也有几分不悦:“我为什么跟你解释?有话去问长辈罢。”说完便要绕路离去。
“你站住!“明重兰又挡在明珠跟前,俏丽的脸庞上又是鄙夷,又是愤恨,“你不就跟三叔叔长得像么?你以为自己露不出狐狸尾巴来?我大哥一定会查清楚你的底细的!”
明珠不由嗤笑,长房的人显然比二房更有疑虑,虽然自己身后有许多不愿意让晋王府知悉的人事物,但论及血脉亲缘本身却的确是真的。
只不过,若是晋王派人去查,应当是暗中的寻访,会让明重兰这样叫破吗?还是说这是晋王借着年少的明重兰对自己的试探?
想到这里,明珠又望向明重兰,稍微正色:“你大哥愿意去查,尽请自便。天道昭昭,没有什么真相是能被永远掩盖的。现在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请让路。”
明重兰见明珠竟是毫无畏惧,言语目光甚至一丝躲闪也没有,而隐约透露出来的气势更是居高临下,自己原本的怒气愈加发不出去,她原是府里最娇宠的小孙女,便是再严肃的长辈也很少冷脸相对,此刻脑子一热,便冲口而出:“就算你是三叔叔的女儿又怎么样?聘为妻,奔为妾,你娘……”
“明重兰reads;妃行天下傲!”明珠一声断喝,目光骤然转寒。
父亲明湛晖当年为了母亲连景璨离京而去,但二人也不是随意成亲的。三媒六聘,婚约婚书,样样俱全。虽然没有晋王的许可,但无论是在京中书院,还是江湖武林,自来都是师尊如父,明湛晖是请了自己师门鸿溟派掌门主礼的。
当然,这件婚事不经过父母之命,还是容易叫人诟病。只是身为人女的明珠能接受晋王责备父亲不孝,却容不得旁人批评母亲不贞,不由上前半步:“明重兰,我劝你谨言慎行。人生在世,一言一行,各有其果。有些后果,你未必承担的起。”
所谓初生之犊不惧虎,大约便是讲明重兰的。若是旁人在,或许因着明珠此刻渐渐流露出的凛然杀气而退缩或是慎重些许。但明重兰一来娇宠惯了不知道服软为何物,二来因着家宅和睦、很少面对冲突与争执,虽然心里隐约生了些莫名的害怕,却还是硬撑着怒目相对:“你少吓唬人了!自己还不知道哪里来的……哪里来的野种!“
此言一出,白翎几乎就忍不住要出手了。
所谓君辱臣死,身为连云帮主的明珠浴血江湖多年,还真是少有叫人这样当面轻侮的时候。
“白翎。”明珠眼角瞥见白翎的肩头脚步,立时轻声喝止。同时自己再度转向明重兰:“明重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语声似乎放慢了一些,然而里面的警告与威势却更重了。
“兰儿!”这时走廊上鄯氏终于扶着丫鬟急急追着过来,“兰儿你胡闹什么?”
明珠闻言转身,直视鄯氏:“大伯母,重兰此言何来?”
鄯氏心中着急,也顾不得明珠语气的强硬,勉强笑笑:”明珠啊,重兰年少不懂事,是听了丫头婆子胡说,你别放在心上。”
明珠见鄯氏接口这样快,竟都不问问之前都说过哪些话,便知长房众人一定闭门说过什么,只是鄯氏并未料到明重兰会跑到自己跟前当面质问。
若只是质疑自己是不是父亲的女儿也就罢了,聘为妻奔为妾,这句话从明重兰口中说出来,那就是对母亲连氏的诟病了。明珠不屑与明重兰多冲突,面对鄯氏,却不由怒气渐渐上涌,冷冷道:“大伯母,重兰年少无知,这一次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没有下一次,还请您多费心约束。”这一字一顿说出来,鄯氏心中竟也不由颤了一下。直觉眼前之人如宝剑出鞘,说不尽的杀气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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