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枭,我知道你们五鬼素来嫌弃我是女儿之身,对我统领东域三堂多有不满。”一阵冷风袭来,纱帐飞扬,无边夜色中一位头簪青玉龙凤钗,身著紫色纱衣的年轻女子缓缓步入亭中。
她一副瓜子脸面,柳眉细目,丹唇映朗,身姿婉约娉婷,容貌不在秦雪薇之下,通体流露出一股雍容华贵之气,只是较之多了一丝成熟风韵。
只见她款步而来,眼神中清冷寒冽,在距黑衣男子身前三尺处停了下来,她嫣然一笑,顾盼生烟,口中幽幽说道:“鬼枭,圣教自前代教主被诛于天均古剑之下,尔后二百余年之间蛰伏于深山大荒,圣坛倾毁,圣火湮息,教众流散在九州各地,时至今日这段屈辱的历史你可曾记得?当初我们几人入教之时在紫薇圣火下立下的重誓,你又可曾忘记?”
言毕不待黑衣老叟回应,玉手轻抬对着帐外的池水纳元一引,一串水珠连缀着透过纱帐凝聚在她手心里,她心念疾动之下水珠随即幻化出各种景象,方才所说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黑衣老叟望着熟悉的画面神情不禁为之一恸,随即冷哼一声便闭目不语。
岁月悠悠,百年时光弹指间一挥而过,紫衣女子心中亦是悲慨莫名,他见黑衣老叟态度似有缓和,随即撤去掌上水幕,水花簌簌落在地上,她柳眉一舒,躬身施了一礼,嘴中柔声说道:“大哥,小妹从前多有得罪之处,实是身处圣教有诸多难言之瘾,还望大哥海涵,当初我们结义之情小妹一直铭记在心。”
黑衣老叟闻言身体猛然一颤,紧闭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一脸惊讶地望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女子,口中呐呐道:“你方才叫我什么?大哥…这个称呼太久远了,上次听你这么叫我还是一百年前,我们被血煞门的贼子困在北溟罗霄山下,连番血战之下我们四人伤痕累累。”
“那一役若不是大长老率领教主及时赶到,我们几人当时便葬身于山下的无间海中,更不会有后来的生死结义之情。”紫衣女子接着说道:“彼时教主尚且年轻,教务由四大长老暂摄,我们的术法才学俱是由大长老亲自传授,那时圣教之中虽然人数不多,我们个个却如同兄弟姐妹一般和睦,及至后来教主恢复总坛,重燃圣火,带领我们内外征战,圣教一日日鼎盛起来,我们之间却是日渐疏远。”
“妹子此话何意?”黑衣老叟面露警惕,满腹狐疑地说道。“若你是教主派来试探我的,大可不必如此,我鬼枭早已在圣火前立下毒誓,今生今世唯圣教是从,如有违背魂魄永坠幽罗地狱,若是妹子你一时兴起,为兄权当没有听见,我这便去了,你日后好自为之。”说着祭动真元,招魂幡随之浮在半空,身体一纵便要踏幡远去。
紫衣女子似是未曾瞧见一般,回身走到荷塘边,眼睛望着苍茫的夜色幽幽说道:“大哥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雨夜,大长老离开总坛之后从此未归吗?”
黑衣老叟悬在半空的身体骤然一僵,语气沉重地说道:“妹子今夜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吧,在我面前你不用拐弯抹角。”言罢撤去法宝,身体轻轻落在地上。
“好,大哥这么多年性子却是一点没变,小妹也不再隐瞒了。”紫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望着黑衣老叟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日前我手下碧雨堂的堂主曾在这城中遇到一位老人,形容年纪与失踪的大长老却是极为相似。”
黑衣老叟闻毕眼睛向外一突,心头顿时如遭雷击,他怔怔地说道:“大长老,妹子,此事非同小可,你座下的那名堂主可曾看清老人容貌,毕竟在总坛之时大长老深居简出,教内年轻一代之人见过他真容的却是不多。”
“大哥请放心,小妹已经多次询问过她,夜岚在总坛之时曾随我面见过一次大长老,听她描述那名老者应是大长老无疑,”紫衣女子娓娓说道,语气之中却略带三分迟疑。“只是有一点却甚为奇怪,夜岚所见的老者当时在街头作一副道人打扮,正在给人测字算命,夜岚怕惊动老者赶紧回来向我禀报此事,我自知情势重要,赶紧随她来到街上,却再也不见那名老者的踪影,我连日暗中查探之下也是一无所获,小妹心中困惑,不知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所以特意招来大哥商议。”
黑衣老叟脸色愈发凝重,思虑良久他才开口说道:“妹子,此事切记不可外传,大长老待我们有再造之恩,他二十年前出走圣教原因至今未明,教主此后也未再公开提及此事,更不许人私下议论大长老之事,此间迷雾重重,我们几人虽心有疑惑也只得按下,久而久之大长老之名在圣教之内已经成为禁忌。”
“嗯,小妹知晓这其中的厉害,教主与大长老之情从前比之我们更深一重,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只是在形势未明以前小妹决计不会向外人吐露分毫,此事便只有我们三人知晓。”说着神色一黯,眉目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愁绪。
“唉,”黑衣老叟望着眼前愁眉不展的女子不禁长叹一声,一时间思绪万千,沉默许久方听他凝声问道:“妹子,你手下之人可曾稳妥,此事牵涉圣教甚广,冒然宣扬出去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历经世事浮沉的紫衣女子自然明白他话中的顾虑,她黛眉轻蹙,微一沉吟便回说道:“夜岚是我在总坛之时便带在身边的侍女,我接任上代圣使之位以后便让她随我进入中原,平日里行事颇为细心谨慎,深得我心,我便封她作了碧雨堂的堂主,她此刻便候在亭子外面。”
顺着紫衣女子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五丈开外的台阶下方,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伫立在假山旁,夜色深浓看不清容貌,只能从朦胧的轮廓中辨识出此人身量欣长,体态稍显丰满圆硕,黑衣老叟只抬头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口中继续说道:“妹子,你今夜招我前来不单单是为商议此事吧,有什么话便一块说了,我也省得劳心费力揣测了。”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哥。”紫衣女子款款一笑,接着说道:“日前我以教令暗命三堂教众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巡查可疑人物,迄今为止只有往南的一队人马音信全无,我怀疑他们已身遭不测,眼下正邪两道之人俱往南方的云梦大泽而去,大长老若是未走其他三方,怕是随着众人进了大泽深处,小妹身领重任暂时不能离开此地,追寻大长老及那队教众下落的事便要托付给大哥了。”
说着盈盈下拜,黑衣老叟立时止住她手上动作,他面露不悦,语气生硬地说道:“妹子莫要如此,事关圣教荣辱与大长老之谜,妹子便不说为兄亦自当奋力而为,如此便交托在我的身上,我定给你弄个水落石出。”
紫衣女子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心知此事有解便也不去谢他,只淡淡说道:“大哥此去前路茫茫,小妹特意命人备下薄酒一杯为大哥践行,万望大哥笑纳。”说着也不等他回应玉手轻扬,早已等候在台阶下的女子见令端着两只酒杯走入亭内。
黑衣老叟见状鼻头冷哼一声,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手中用劲将酒杯往地上一掷,“砰”的一声青瓷制成的杯子四散飞落,而后口中道了声“珍重,”便祭起法宝乘着夜色远去,须臾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
紫衣女子一直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口中略显失落地说道:“大哥,你不要怪小妹无情,我若不处处留心提防早已尸骨无存了。”说罢幽幽一叹,转身见那名侍女仍旧托着酒杯恭敬地立在身后,她神情一松,接过另一杯酒倒入嘴中,烈焰入喉心中一时千般滋味萦绕,她仰天冷笑了几声,玉手一松复将酒杯掷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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